《那山那水》柏边

5、第五章

　　陈世儒走后，阮长发起身关上了房门。赵玉香往火盆里添了些火屎就去灶房里弄晌饭去了，留下阮长发一个人坐在火盆边不知不觉地打起了呼噜。
　　张文化在家里正无聊，见小超来了，欢喜得不得了，拉着小超说：“你来啦！我正要找你呢。走，我们摘冰珠子玩去。”
　　小超和文化来到了屋后的茶树林里，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敲着茶树上的冰凌玩耍。突然，不远处有个什么东西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小超和文化都吓了一跳。
　　“咦！野鸡。”
　　“好大的野鸡。”
　　——小超和文化惊喜不已。
　　“走，打野鸡去。”文化说。
　　“嗯，……说的倒好听，你打得着吗？”小超摇头道。
　　野鸡没飞多远，落在了另一棵茶树枝上，树枝摇晃着。……小超和文化看得真切。
　　“嗨，有杆枪就好了。”文化拉开双手对着野鸡做着个端枪瞄准的样子。
　　“嗯，……”小超开动脑筋思索了起来，“咦，用箭射。我们弯弓去。”小超道。
　　“嗯啊，走，我们砍竹子去。”
　　文化是个积极能干的孩子，不像小超爱动脑子，却不易付绪行动。他们两人在一起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叫狼狈为奸。
　　文化跑回家里背了一把柴刀出来。……小超犹豫着，他怕大人们骂。
　　“哎呀，……哎呀！走呀！”文化推了推小超。
　　“文化，我看还是不去为好，——万一被人抓着会撅掉手指头的，你不怕吗？”小超胆小，还在犹豫不决地。
　　“嗨！黄姜冲那一大片竹子都是大队场里的，去吧，有我在，谁敢？”文化一拍胸脯拉着小超朝黄姜冲跑了去。
　　小山路上，两旁的野蕨和杂草还有茶树枝都往路上挤了过来。文化和小超放慢了脚步，拨开树枝前行，时不时撞起树叶上的、野蕨上的冰珠子“叮叮，叮叮”的晌。
　　当他们跑到小山口时，已经累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们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小脸蛋被雪风刮得红鲜枣儿似的。
　　过了小山口就可以望见林牌垴了，下面是一弯弯茶园，茶园上面是成片的杉树林和楠竹林。
　　“哈气，哈气，……”这时，好像小山口里头的横排路上有人喘着气爬了上来。文化和小超立住脚，向里面张望，发现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挑着一副担子喘着粗气一步一步爬了上来。斗笠完全遮住了脸，直到来人快爬上坳口时才发现，原来是张八吉。
　　“爸爸，这么冷的天气，你从哪里挑了担什么呀？”文化迎到跟前，往箩筐里一看，惊道：
　　“谷！爸爸，你从哪里弄来的呀？”
　　张八吉神秘兮兮地瞟了一眼小超，面有难色地，“文化，回去吧。”他阴沉着一张脸，样子有点抑郁又有几分恐怖。
　　“咳，这，——这可如何是好？”张八吉在心里嘀咕着。原来，张八吉在场里，因为天气寒冷，场里其它的人都回去了。心想：这是天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乘机偷走场里一担稻谷。他原以为这么冷的天气，大家都会缩在家里烤火，不会有人出门来走动。万万没料到，在这里撞见小超。
　　“文化，回去！……听到没有。”张八吉自认有点倒霉，就把晦气撒到文化身上。
　　张八吉怔怔地瞪了文化一眼。
　　文化噤若寒蝉，忽然一转身乖乖地跟张八吉走了。把小超落在了后面。小超心里早已明白，回到家里，就把他在黄姜冲山口边撞见张八吉偷稻谷的情况原原本本说给了阮长发。
　　阮长发一阵惊喜。他盘算着：这下子总该让张八吉有个“好果子”吃了。
　　——阮长发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咚，咚，……”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阮长发拉开门一看，原来是徐翠花。“是来烤火的，进来吧。”阮长发把徐翠花让进屋里。
　　“嘿嘿，我呀。”徐翠花进得屋里，很不自然地谲笑道。
　　“哦，哦，……是翠花啊，你哪舍得让我家来烤火哪？快到火盆边来坐吧。”赵玉香起身招呼道。
　　“呵呵！我家八吉呢，从场里挑了点谷回来，他说也送一些给你家鸡吃。你家长发也是晓得的，场里面的东西嘛，就算我家八吉不拿，别人也会拿掉的。反正大家都在拿，都是明白人。”徐翠花说罢，把手腕上襻的丝篾手提箩拿下来抛了抛，放到赵玉香的柜子上。然后，扭身出门去了。
　　赵玉香见徐翠花走了，回到柜子边，往手提箩里看了看，里面是一捧稻谷。赵玉香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把手提箩拿放手里惦了惦，回头忍不住对阮长发打趣道：
　　“嘻嘻，……你过来看看，这几粒谷够不够你吃一餐了。”
　　“他是想拿几粒谷来填我的嘴，怕我莫揭发他。哼！我才不上他的当。”阮长发来回走了两步，从赵玉香手里接过手提箩，笑道：
　　“这两粒谷，我这就还给他。……让他去大队好好交待吧。”
　　阶砌上的鸡一见阮长发拿着手提箩从房间里出来，就都一股脑儿围了过来。阮长发随手从手提箩里抓了两把谷撒向了鸡群。提着剩下的去了张八吉家。
　　张八吉把偷回来的谷收缄了，正在家里烤火，一边悠然地吸着旱烟。
　　阮长发推门进去。张八吉吐出一口烟，指了指火盆旁的一条空着的凳子细声道：
　　“坐，坐，……”
　　阮长发把手提箩端到胸前摇了摇道：“八哥啊，说实在的，这些谷我不能要你的。”
　　张八吉长阮长发几岁，平时，阮长发当面都称呼他“八哥”。
　　“唵，……嫌少呀！”张八吉见阮长发把谷又还了回来，心里很是窝火。他原以为阮长发是来向他示好，没想到……？
　　“阮长发！你这是干什么啊，唵！你莫给脸不要脸，你想干啥！告我……我还怕你告不成！”张八吉乜了阮长发一眼，恼羞成怒，起身从阮长发手里夺过手提箩扔到了柜子上，吼道，“去告吧！我就在这儿等着，看能把我怎么了。……宁打不宁扶的东西，唵，……”
　　阮长发哑然失惊，半晌走出门来。外面，北风很大，阮长发裹紧了衣，“哼！这一次，我阮长发不怕你！”……阮长发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