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流年》玻璃泪珠

7、玫瑰

　　苏沐

　　夏离做的油焖笋很简单，冬笋切成块儿，放在油锅里焖一些时候就拿出来，即使这样，我也学了大半天，把锅底都烧糊了，我这么粗鲁的人去做精致的南方菜，不正宗是肯定的，但我还是想学会一道我妻子喜欢吃的菜，并不奢望有一天重逢能做给她吃，只是想偶尔尝尝她的口味，了解她的喜欢。她的喜好我知道地不多，只知道她喜欢我。她喜欢油焖笋是无意中听她室友说的，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有时我甚至怀疑，这样一个女人，是否真的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离婚的半年后我从云港搬到了关洲，工作也调到了关洲，这是我们大学时念书的城市，那时她在美院，我在音乐学院，两座学校毗邻，每个周末她都会来学校看我。我多少知道些，她来关洲美院是因为我，她本该有更好的选择。她曾说过喜欢这座城市，想以后和我在这定居。本以为会在这里找到她的蛛丝马迹，然而并没有，我问过她的大学同学，也找过那时我们共同的朋友，都对她的行踪一无所知。
　　夏离是我重新回到关洲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我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有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叫他爸爸，然而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太太，后来听说这男孩儿是他妹妹的私生子，寄养在他的名下，如此含辛茹苦，也是不易。

　　我不太喜欢我的太太，若不是多年来她一直对我死缠烂打，我们该不会有任何交集，我和林染的关系也不会搞得这么僵。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和林染还没有分手，她有时十天半个月会乘火车来关洲看我，然而，我可能是耐不住异地恋的寂寞吧，又有女生投怀送抱，最终还是让她趁虚而入了。林染和我分了手，那段时间她很消沉，后来每当听到她的一举一动，我都很心疼，带着愧疚的心疼。

　　我和我前妻，林染，我们都是高中同学，我前妻是高二的时候转到我们学校的，寡淡瘦小的南方女子，说着绵绵软软的南方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有时我在实验楼的大厅里弹琴，她会躲在楼梯栏杆那看，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旁边的人说“琴弹得好棒哦！好可爱啊！”，有时我会收到她的短信，她的□□信息，都是一些无聊又鸡汤的问候，林染知道她喜欢我，有时也会耍小性子。林染曾经找她谈过，话说得挺绝情的，说什么“就算没有我，你和苏沐也没有可能。你知道吗，苏沐要当着我的面删掉你的手机号，把你拉进□□黑名单，我告诉他，没必要做得那么绝。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着，又不会少什么。”我确实没删除她什么，因为我从没把她的联系方式当回事儿，又怎么会刻意去删掉呢！
　　而现在她却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有些残忍。我认识她近十年每年我生日都会收到她的祝福短信，离婚之后就再没有过，她删除了我的微信，想必，我早就躺在她的各种黑名单里了吧？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戴的一对戒指，她那枚是我们结婚时我妈从自己的手上摘下来送给她的，她戴着大许多，用渔线缠了好几圈，我没给她买过戒指，那天办完离婚手续我独自回到家，它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桌上。

　　我们结婚结地很匆忙，研究生刚毕业，奶奶病危，希望我结婚给她冲喜，我们只领了结婚证，没有办婚礼。她给杂志社画插画，赚了不少稿费，领证时送我了一枚戒指，还问我“老公，你喜不喜欢？”

　　我说“你不要叫我老公。”
　　她有些失望，问我“那我叫你什么呀？”我说“我叫苏沐，就叫我大名吧！”

　　她说“那我叫你小熊吧，反正我以前就是这么叫你的”。

　　那枚戒指我没怎么戴过，如今也挂在脖子上，和我妈送给她那枚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怎么看都不像一对儿。

　　我高中时的那几个发小同学是有些嫌弃她的，觉得这南方来的姑娘，和我们格格不入，她对我得喜欢，更是让他们觉得笑掉大牙，匪夷所思。那时候我最好的朋友是崔璨已经留学去横滨了，我一直没有勇气把我和她结婚的消息告诉他，觉得他知道后一定会笑话我。
　　依然记得办完离婚手续那天下午，发小们听说

　　了这件事情，当场就拉着我去唱歌喝酒，庆祝我恢复单身。现在想来，如果不是那天跟他们去喝酒，我也许还会赶在她离开之前再见她一面，至少知道她会去哪。我也是今天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才明白，我兄弟们对我另一半的态度，取决于我对自己另一半的态度。我曾经问过夏离，你要是遇到你的兄弟嫌弃你的老婆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办？我原以为，他会骂我傻可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告诉我“我至少不会轻易劝你离婚。”
　　记得那天晚上我下课回家，她做了一桌子菜，有我喜欢的鱼和肉，还有营养的汤煲，她把饭端到我面前，显得心情很好地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但是要明天才能说。又问我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不冷战了，也不别扭了。我笑说“我会给你好日子的”。她也笑了笑，没说话，给我夹了一大块鸡腿。

　　第二天我早早回到家，问她“你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她依旧把一道道精致地菜肴端到我面前，说“是啊，是个很好的消息呢，小熊，我们离婚吧。”

　　对于离婚的原因，她说她爱上别人了。我觉得那是一个说辞，因为她一直很爱我，不会轻易跟我离婚，可我不愿意去深究。就像高考时，林染本来是要和我一起考到音乐学院的，但在艺考的前一天，林染练琴时被藏在琴键里的刀片割伤了手指，失去了艺考的机会。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怀疑是我前妻搞的鬼。但我不愿意深究，也不愿意去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