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流年》玻璃泪珠

21、流年篇7.合居

　　她俯过身来给我倒酒，梅酒落在白瓷杯里，是明艳的浅红色。我抬头看她的领口，白色的和服内衬上点缀了几片梅花瓣连同那酒一样，都是像新鲜的血一样的颜色。
　　她把酒递给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扶袖用自己的杯碰了碰我的杯子，露出晶莹好看的手腕。然后掩面抿了口杯中的酒，眉目低垂，用冷冷地声音低声说道：“坏人死了，男主角和女主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大概就是那个坏人吧！”
　　“不要这么说，请不要这么说！就算是有坏人，这个人也不是你。你有小乔，还有我呀！你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人呐！”我站起身来想要把她拥进怀里，可却扑了个空，一个机灵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在云港的家里，小乔在旁边睡得正熟。我把她被子盖严实了一些，抓起外套去了阳台，打开窗，整个云港还笼罩在浓重的暮色中。
　　回来参加桃园中学的校庆，校庆上苏沐和林染求婚了，林染感动地不行，在舞台上哭得面若桃花。晚上班里的同学说要聚一聚，撺掇苏沐请客，我借口第二天要赶飞机不想去，但同学们说“好不容易才聚齐”让我不能薄了他们面子，开车先把小乔送到唐总公司。
　　苏沐很痛快，在全云港城最金碧辉煌的万玉海鲜坊订了包间，席间把酒言欢，热闹非凡。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的情谊依旧这么深，阿玮说着这几年他的旅游产业多么发达，开拓了多少日本市场，鲍照说着自己的宠物店如何如何。被调侃的最多的，当然还是一对儿新人。有好事儿的女同学借着酒劲儿起来陈词：“恭喜二位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美好的爱情是不怕等待的。苏沐作为咱们班最抢手的男人，经历过遇人不淑，遇见了心机婊，骗人骗色，也算历尽艰险，渡劫成功了，二位以后，一定要狠狠幸福下去啊！”
　　心机婊，骗人骗色，我琢磨着这两个词儿。这就是多年以后她在这个她无限留恋的桃源中学的同学的嘴里得到的所有的评价了。我不禁又把酒杯越握越紧。欣桐在桌子下轻轻踩了踩我的脚，我递给她一个眼神，告诉她我其实还好。后来趁大家相互敬酒的档口，我自罚三杯，先行撤了。

　　唐总这几年生意做的不错，但她一直没有换一处大一点的房子，还住在我高中时的房子里，我和小乔每年会回来住几天，平日里她自己，用她的话说，孑然一身，住在市区里热闹又安全。几年前她在城郊的湖区购置了一套别墅，用于公司的聚会，我和小乔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会一起过去玩一玩。

　　对面还是层层叠叠的山，桃源中学夹杂在其中，以前能看见实验楼的蓝色圆顶，现在那附近现在开发了个高档小区，这么望过去，圆顶已经被几处高层楼盘取代了。背后有脚步声，唐总穿着睡衣出来了。我问她：“怎么，睡不着啊？”
　　“这话应该我问你呀！出来上厕所，看见你在阳台，吓我一跳。你睡不着，我就嘱咐你两句吧，行李都收拾好了？”
　　“嗯，都收拾妥当了。”
　　“江南那边是回南天，又阴又冷，你多给孩子带几件衣服。还有，代我问小乔外公好，我给他准备了两瓶好酒，知道他在金陵有茶园有铺子，什么都不缺，尽我一点心意，让他不要忘了在云港还有老朋友。明天司机送你去机场的时候会直接交给你，你直接托运就行了，当心别碎了。”
　　“知道了妈，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明天还要赶飞机。早点休息，你最近几年，看起来精神状态可不太好。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有合适的，试着相处一下。我先去睡觉了。哎呀，总熬夜皮肤都变差了！”
　　小乔刚过完生日，总说想去江南看看和她有一样名字的小桥流水，还想去外公的茶园。我跟她说，小桥流水的桥和你小乔不是一回事。她又问我“那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呀爸爸？”
　　我说：“你的名字是《三国》里的美人，是周瑜的夫人。”
　　小乔：“那周瑜又是谁？”
　　我：“是个大英雄啊！等爸爸带你去江南，那里是周瑜的故乡。”
　　小乔：“也是妈妈的故乡啊！”
　　我摸摸她的脑袋：“对呀！真聪明，妈妈也是美人呢！”
　　难得休假，我也想去看一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郁美决定搬到横滨和我一起住时我高兴得把她抱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就好像她答应嫁给我一样。抱她时也发现她真的很瘦，全身上下似乎除了隆起来的肚子其余全都是骨头，我甚至怀疑即使怀着身孕，她的体重也没有超过50公斤。
　　搬家时已经是深秋了，郁美的行李少得不像个女生，她把繁琐的画稿和书籍留在了东京的家，只带了生活必备的衣服，最大的物件应该就是一个画架。我拜托了医院工作的朋友，把她的医疗档案也转到了横滨，这样就方便我们去做检查。一开始她打算用手头富余的钱租一处公寓，被我严词拒绝了，觉得这样，就失去了把她接到横滨的意义。我租的地方是传统民居，有年头的独栋房子，很大，足以提供两个人生活，我让她住在采光好一些的卧室，我则住在小一些的次卧。房子里还有一间有地热的和室，铺着榻榻米和茶几，郁美喜欢坐在那画画，那里很暖和，有时画着画着就靠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她在身边，我可以每天安心地去团里排练虽然我们已经说好晚上回家准备饭菜，但几乎每天，她都会把东西准备好。郁美也还在给出版社画杂志插图，她的约稿很多，非常地忙碌。我劝她多休息，不要太累了。她说不会，画画时她很快乐，也想多赚些稿费将来给自己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有天回家，她正坐在和室里在笔记本电脑上设计平面广告图，我端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坐到她的对面。她戴着框架眼镜，透过镜片对我笑笑：“干嘛这么庄重？”我清了清嗓子：“是有件事儿想和你说，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咱们同学鲍照还记得吧？他前几天给我打了个电话。”
　　“记得，听你说过的，他现在在旅行社工作是吧？过得怎么样？又请你推荐日本旅行的去处？”
　　“嗯，是问了我一些最近在网上比较流行的景点什么的，但他跟我提了一下，说苏沐……苏沐最近在找你，在同学间打听过你的下落。”
　　她覆在鼠标上的手不经意地顿了一下，然后保存了图片，关上电脑把它放在一边。
　　“找我？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的下落，我不太清楚，不过……他既然在找你，你若想见他的话，我是可以联系苏沐的，给他打个电话就行我们是多年的大小嘛！”
　　她不假思索地笑了，摇摇头：“阿璨，他找也好，不找也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上前握了握她的手，尽管很淡定了，可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我问她“你诚实地告诉我，你还爱苏沐吗？”
　　他低头思考了一小会儿：“爱不爱不重要，总之我希望的是，他以后想起我来，想到的是开心的事，不过这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揽过来靠在自己肩头上，然后把电话卡取出来，弯成两半。“哎……你干嘛呀！”“明天换个电话去，不想让苏沐再找到我了。”我摸摸她的脑袋，任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