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流年》玻璃泪珠

20、流年篇6.咖啡

　　崔璨
　　“你的情况，你家里人知道吗？谢老板，还有加藤先生，他们对你的情况，了解多少？”
　　“我离婚后，跟爸爸说要出来散散心，他本想和我一起来，但考虑到我母亲家的过往，他自己在云港也有生意要照看，就没有和我一起过来。
　　爸爸和舅舅一直交好，就拜托舅舅适当地帮帮我。爸爸答应我不会把我的行踪告诉苏沐，舅舅不知道我在国内已经结过婚，他们也都不知道我有了孩子。”
　　我把现在的状况思考了一会儿，告诉他“现在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和我结婚，这样，你，孩子，一切的事情也就名正言顺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们俩坐在卫生间的地上，看起来非常不端庄，虽然是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办法，但求婚的想法确实是一直存在在脑海里的，只是不知道，会在此情此景下这么轻易地说出来。她显然也是以为我在说着玩，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喝了口水，脑袋往后仰靠向墙面。
　　我说：“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莽撞了，虽然这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主意，可是对你来说显然不公平，不应该因为你现在这种状况，就草率地说想和你结婚。”
　　“阿璨！”
　　“嗯？”
　　“来日本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
　　我笑了，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怎么没有呢！我来日本，也有小十年了吧，关东关西，北海道我也都走遍了，形形色色的女人我见过不少，追我的也有。
　　神户地铁站里的流浪歌手，有时我演出到很晚，散场以后会在地铁站的居酒屋里请她喝上几杯；大阪的贵妇，我每次演出之后都会把大把的花送到后台；京都的风景最好，工作结束，和朋友去小酌，学徒的年轻艺妓会穿着华丽的和服，戴着精致的容妆，给我泡上一杯茶，跳上一支舞，那种感觉真是舒服，有时节假日我们也会相约去神社和寺院祈福。声色犬马，露水情缘，现在想来，都很美好，只不过她们中没有一个人，走进我心里，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心安。现在年龄大了，也不像前几年那么喜欢浪了。所以，又遇到你，没有任何牵挂就是想结婚。”
　　“阿璨，你不只有过去。你抬头看看，你看，你还有很好的生活不是吗？”
　　“郁美啊！我问你，如果苏沐回来找你，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她摇摇头“不会了，他不爱我，所以也不会爱我的孩子，心里没有我的人，跟着他怎么会有好日子呢！”
　　“你呀！你说你怎么就没早点想明白这回事儿呢？！不过现在也不晚，因为我会照顾你的，也会很爱孩子。”
　　我用双手握住她冰凉的冒着冷汗的手心“跟我回横滨吧！给我一个机会。舅舅那边，你就假装说我是你的男朋友，是国内就认识的。你来日本，就是为了来找我。”
　　她挣开手，“阿璨君，这件事太突然了，请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然后扶着墙站起来，蹒跚地往卧室走。整个人虚弱又颤颤巍巍的。我把她扶到卧室的床上，让她躺好又盖好被子。我摸摸她的额头“晚上如果想起夜就尽管去，不要怕吵到我。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叫我，知道吗？”她点点头“嗯，你也休息吧，好好睡。”
　　我回到沙发，这一夜没怎么睡着。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在跳圆圈舞啊跳呀跳呀一二一……”
　　“苏沐苏沐！别在那弹琴啦！请林染跳一支舞啊！”
　　“我们俩都跳舞，谁给你们弹琴呐？”
　　“你看林染今天穿了身红裙子，还把头发拉成了卷，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难道小熊不应该请洋娃娃跳个舞吗？小熊不请洋娃娃跳舞，洋娃娃可就要和别人跳舞啦！”
　　迷迷糊糊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在回忆，想起高二那年圣诞节，快期末考试了，楚天的爸爸为了让我们放松高兴一下，请我们去他的书屋参加Party，涮完火锅，一帮人在阁楼开舞会，把木质的地板踩得叮当响。那天班里要好的同学都去了，孙迦父母都是海归，有过圣诞节的习惯，所以没有和我一起。所有人都在起哄苏沐和林染，我觉得闹腾，想安静一会儿，就下到楼梯拐角处，那窗边有一张桌子，我独自一人在和孙迦聊□□.远远看见窗下有人来了，楚老师披上外衣迎了出去“哎呀媛媛，这大冷天的怎么才来！赶紧进屋！”
　　来人穿了件红色大衣，围着厚厚的大围巾，个子小小的，踩着雪地棉，脑袋上，身上落满了雪。把手里吃力地拎着的将近一米见方的大盒子递给楚老师？“不了叔叔，我把这个送来，这是冰淇淋蛋糕，我在爸爸总去的蛋糕店订的，很好吃的！”
　　“媛媛，进屋来一起玩嘛！都是你的同学，一起玩一玩，就熟悉了。”
　　“不了，爸爸一个人在茶馆，今天圣诞节，也有不少客人的。”
　　“那，怎么也得进屋喝杯热茶啊！看你冻得……”
　　“不了叔叔，对了，别告诉他们蛋糕是我送来的。”
　　“哎，你这孩子……你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啊，叔开车送你吧。”
　　“不用，叔叔你赶紧进去吧，雪太大啦，车不好开，叔叔再见！”
　　“注意安全啊媛媛，哎……”一直到穿着红衣的姑娘拦了辆出租车走了，楚老师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拎着蛋糕进了屋。
　　蛋糕看起来很好吃，一帮人很快就瓜分完了，只有我和楚老师没吃。一想起那张冻得通红地脸，带着渴望却不敢进来的眼神，就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
　　那个味道我一直都记得，很甜，有淡淡地水果味，周围还弥散着磨碎了的咖啡豆的味道，咖啡豆？蛋糕上怎么会放咖啡豆？一道红红的光刺进眼睛，天已经亮了，厨房里有烘焙蛋糕的香味和煮咖啡豆的味道，我看到窗外正在建的东京晴空塔，一个机灵爬起来冲到厨房，郁美正在热牛奶。
　　“早啊！阿璨，”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理了理头发：“早啊！郁美，身体不舒服，没多睡一会儿啊，怎么起的这么早？”
　　“最近不知怎么，没有晚起的习惯了，可能是前一段时间每天都要早起去写生的原因吧。”
　　她没有化妆，脸苍白地像一片刚开的樱花，可能是昨晚吐过，眼圈挂着绯红眼眶有些深陷，好在人看起来还算精神。我从她手里接过小奶锅，把煮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她把煮好的咖啡递给我“我好久没喝过这个了，虽然真的很想喝，不过还是不能喝。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按正理，我应该和你感同身受才对，不过你特意为我煮了咖啡，我想我怎么也不应该拒绝才对。”
　　她把两份烤三文鱼，浇了千岛汁的蔬菜沙拉，还有火腿片端上桌子“不好意思啊，我这没有什么好吃的，每次就只能用这些东西招待你。”
　　“哪有！我在郁美这里吃的早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我看着她瘦小单薄的身影在厨房忙忙碌碌的样子，在心里幸灾乐祸地想：苏沐啊苏沐！你可知你自己是世界上最傻的大傻子！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声音淡淡地说：“阿璨君啊！你总是会哄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