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流年》玻璃泪珠

22、流年篇8.故知

　　郁美
　　下午，我去街角的7-11便利店买些日用品，之后，坐在店里给客人准备的临时餐桌上等崔璨一起回家。午后天开始下雨，深秋季节很少见到这样的天气了。崔璨下班后去买了新的电话卡，换了新号码第一时间就打给了我，得知我在便利店后，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冒着雨回家，特意让我在这等他一会儿。
　　这样的下午人不多，店里显得很安静，我抱着一大杯热巧克力一边喝一边看今天的报纸，旁边一个就学生模样的男孩子捧着一堆东西在收银台前比比划划地跟店员用英语和中文说着什么，两人都一脸不明所以的状况。
　　我走过去，问男孩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男孩看见我，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劳驾，我想要一副日本的地图。”
　　我点点头，翻译给店员听。他随即从货架上找出各种各样的地图，我又问年轻人“具体需要什么样的地图？是要旅游？”
　　“哦，最好是北陆的地图。”
　　我告诉店员“麻烦您找一些北陆地区的地图，最好要详细一些的。”
　　“有没有具体北陆什么地方，哪座城市？”
　　“就整个北陆地区。”
　　店员非常耐心地从一堆地图册里挑出了几本，男孩又从中挑出几本，和一大堆东西一起结了账。
　　之后我们一起回到座位上，他整理自己的东西，从一大堆结过账的物品里挑出一盒海盐蛋糕放到我面前：“姐姐，谢谢你，你看你还怀着宝宝，我不知道给你买什么合适，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请你吃个蛋糕吧。”
　　我把蛋糕塞回他的口袋里“不用，大家都是中国人嘛，出门在外互相帮忙应该的，举手之劳嘛！”
　　他又把蛋糕掏出来往我面前推“那太不好意思了，那你看要不然，我再请你喝杯热巧克力吧？”
　　我把蛋糕放回他的口袋，定了定神说道“真的不用那么破费，你出门在外舟车劳顿，语言又不通，多备一点东西总是好的，钱也要省着点花。”
　　他这才悻悻地把东西收回去：“好吧，算是我遇到贵人了。”
　　“你从中国哪来啊？这么冷的天，去北陆干嘛？旅游？采风？”
　　他眉眼低了低，扶了扶眼镜：“从关洲来，是去找我女朋友，她在北陆大学念书。”
　　“哦，原来你是关洲人，怪不得听口音好熟悉。”
　　“真巧啊！您也是关洲人？”
　　“我不是，过去在那念过书。”
　　“真的吗？您在哪所学校就读？”
　　“我在美院，你也是在关洲读的大学？”
　　“我是宁大历史系的，毕业之后留校教书了。”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上面印着宁州大学的校徽，用行楷写着——历史学院，宇文春博士
　　叮咚！
　　门铃响了起来，崔璨收了雨伞推门进来。他今天穿了短款的的黑色风衣外套，黑色的单肩包挂在身上，很有秋天的气质。他把伞放在门口的框里，朝我走过来。没想到男孩子却先我一步站了起来：“您好，崔先生是吧？”
　　崔璨先是把我搂进怀里，然后伸出手和男孩子握了握：“不好意思，来迟了一点，关洲来的宇文先生是吧？欣桐把你的情况都说给我听了。”
　　我见缝插针道：“你们认识？”宇文先生刚要说话，被崔璨抢先道：“这位宇文先生是欣桐堂姐大学时的男朋友，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正巧，我让他来这里找我，却被你碰到。”又拍了拍我“这是我的太太，加藤郁美小姐，想必你们之前已经聊过了。”
　　他有些腼腆地冲我伸出手：“原来是嫂夫人，之前太谢谢您了，我是宇文春。这次来冒昧打扰，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的，举手之劳。”
　　“可是您之前说您是中国人？”
　　“我爸爸是中国人，妈妈是日本人，从小在云港长大，后来才来了日本。”
　　崔璨又端来两杯美式咖啡回到座位上“不好意思啊！本来应该约你去好一点的地方，但我太太在这里等我，她身体不太方便，实在不好意思让她冒雨去别的地方，只能委屈你来这里见面。”
　　“没关系，我就住在街头的那家酒店，很方便的。这次来，也不是太想麻烦二位，只是怕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在日本有个认识的人心里有底。”
　　“不是来找女朋友的？”崔璨不动声色地按了按我的手。宇文春却不好意思了起来“不瞒您说，嫂子，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我女朋友了。”之后，他悻悻的低下头去喝咖啡。
　　崔璨凑过我耳旁“关东大地震”
　　我恍然大悟：“对不起，是我太冒昧了。”
　　“嫂子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这次来，也是听熟人说，有人在新瀉，金泽一带见到了她。”

　　“那个，宇文先生，这么说，可能很失礼。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她还全须全尾地活着，可能已经嫁人了，也可能已经有孩子了。你不会打扰了人家的正常生活吗？”崔璨问道
　　宇文春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美式咖啡酽酽地冒出香气。“其实在静宜来日本之前，我们就分手了，那时候我们刚念完大二。后来我喜欢过别的姑娘，也试着交往过，对这份感情，我想也都放下了。所以就算她来了日本，马上找了新的男朋友，有了新的生活，我也愿意祝福她。这次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没事，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就像家人那样，然后我就可以回国，我们都开始新的生活。心里真正牵挂过的人，就算隔着千山万水，杳无音讯，也一定能找到的，你说对吧？崔先生？”
　　崔璨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在桌子下紧紧握了握我的手，我对他笑笑，告诉他我没事不用担心。
　　“那现在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北陆？”
　　“就这一两天吧，我和学校也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如果我有时间，是可以陪你跑一趟的，只是你看我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离不开人照顾。我在北陆也有朋友，你什么时候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好了。”
　　“请千万不要麻烦，崔璨先生。您这样，已经让我非常感激了。”
　　“那我们夫妻二人就祝你能找到女朋友，有了结果，无论好坏，都告诉我们一声。”
　　“一定一定，也谢谢嫂子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能在这遇见，也是莫大的缘分了！我和阿璨一样，也希望你不虚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事情觉得找阿璨不方便，也可以来找我，我想我对日本还是比他熟悉一些的。”我把我的电话写在阿璨的名片上交给他，简单地寒暄之后，宇文先生回了酒店。

　　雨停了，我和阿璨一道散步回家，他右手拎着雨伞和便利店买的东西，左手挽着我。
　　“宇文春是宁大历史系的老师。”
　　“ 这我知道，他刚才自己讲了。”
　　“一点都不好奇吗？”
　　“有什么好好奇的？”
　　“他刚才说的，那个后来遇到的喜欢的女生，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苏沐的表妹金绮。”
　　我觉得有些慵懒了，把脑袋靠进阿璨的臂弯：“有什么好好奇的？在云港的同学朋友里，除了你之外，绮绮是对我最好的人了。她跟我讲过，她在宇文家的古董店实习两个人也经常一起去野外考察，绮绮也只是把他当做好朋友和一个能教她互动知识的同学，试着交往过，觉得不来电，就好聚好散喽！刚才是我吓了一跳，觉得这个世界真小啊！可是，宇文春又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在云港时的名字，就算他和绮绮说在日本有个会日语的姐姐帮过我，她也打死都不会想到，那个人是我。”
　　“是啊！世界真小，有些人隔着这么远都能偶遇，有些人却再也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