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流年》玻璃泪珠

13、清酒

　　崔璨

　　苏沐一行人要在横滨停留三天，还要来我们团参观，最后一站去东京，然后从那直接回国。他到横滨那天我没有去接他，倒不是有什么事情，也不是故意不想去，就是不想为这件事浪费时间。我在市中心一家比较高档的日餐厅订了位置，打算晚上请苏沐吃饭，又打电话给欣桐，恰巧这两天她在东京，如果她不忙，可以找她来帮忙照看小乔。我不打算带小乔去见苏沐，我想和老朋友叙叙旧，有个孩子不方便。

　　苏沐送给我的东西和土特产前几天就寄到了，是他到了大阪之后用在机场用快递寄过来的手串我没给小乔，替她收起来了，小小孩儿，不能戴这么金贵的东西出去惹眼；零食和土产我就地分给团里的同事们了；那件红色的披肩我看见之后心情有点复杂，心想他还挺了解小乔妈，后来越看越觉得面熟，仔细一想，哎……林染的喜好，去年林染来日本，就穿着一条一模一样的在帝国大学演讲，身材高挑气质神秘的东方女人，迷倒了很多台下的学生。

　　不得不承认苏沐这几年轻减了不少，不像高中时那么像只小熊了。看他气色也比两年前我去关洲时好了很多，应该是已经完全从离婚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不对，离婚对他而言应该不算阴影，结婚是阴影才对吧！我不想踹度这件事情，他的阴影和我无关。

　　我们俩都不爱吃日餐，但我今天还是决定请他吃日餐，看见他食不知味我就莫名地开心。我爱喝清酒，尤其是梅酒，这是来日本之后养成的习惯，这种酒喝起来像果汁，可够劲儿特别足。我给苏沐倒了一杯温好的梅酒

　　“我看你的朋友圈，最近在日本吃得好玩的好对吧？所以今天请你吃点清淡的日本料理，再喝点酒涮一涮。”

　　他来了兴致，顿时眉飞色舞地跟我说起“日本好吃的可真多呀！冰淇淋，铜锣烧，北海道巧克力，各种小吃还有年糕，都是我喜欢的，一路走过来，我觉得自己都胖了！”说完，他把那杯梅酒一饮而尽，皱了皱眉“其实我还是喜欢喝啤酒和咱们中国的白酒，这种酒喝起来像果汁一样。”

　　我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一股清甜顺着嗓子流进胸口，有些发苦。我看了看苏沐，问他“苏沐，你现在过得挺幸福的吧？”他愣了愣，抬头看了看我，脸有些红了，浅笑着低下头去“不瞒你说，我和林染又见面了，她也离了婚，我们各自在彼此的学校讲课，经常见面，算半个同事了。回去之后，我打算约约她，看看能不能继续交往，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现还是最初的感觉最好。”

　　我和他碰了碰杯“那就提前先恭喜你了，你要加油，这次可不能再把人弄丢了！”我这么说着，话里含着些讽刺，可他好像并没有听出来什么，还是沉浸在对挽回昔日情人的畅想中。

　　“这件事也不能太急，林染肯定不能那么轻易地原谅我，毕竟当初是我背叛了她，我还得给她一些时间，给她足够的诚意让她解开心里这个结。”

　　我说“我记得当时你们俩在一起，也是林染先追的你，她很喜欢你，一定会原谅你的吧？你和你前妻终究没有什么感情，就算犯了错误，也是一时没把持住，现在你是自由身了，林染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风雨，不会看不懂这点事的。”

　　我发现自己又在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陶瓷酒杯，酒杯的质地很厚，不会那么容易碎，这么想着，想起玻璃片扎进掌心，血和着水流了一桌子的情景，觉得手上一阵阵地疼，这场景慢慢延伸，又看见大片大片染着红色血迹的白色床单，然后那血又大滴大滴地滴落在手术室地面上，止都止不住，在无影灯清冷地注视下，显得格外地刺目。我头有点晕，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她的手吃力地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机扔出老远。

　　“不要找他，你不要找他”……

　　我拼命地甩了甩头，在心里温柔地默念着“别闹”

　　苏沐似乎看出了我的异常，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扶了扶额“没关系，可能喝得有点猛，上头了。”苏沐给我倒了杯凉水，又给我夹了几片刺身，我缓了缓，觉得好多了，继续跟他说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小瞧了这种酒，劲儿很足的，真的很足的。”

　　这顿饭吃得到后来我们都没什么兴致，吃完就分道扬镳了，他独自回了酒店。到家之后我心情一直不太好，一个人坐在床边想事情。小乔进来给我送了一杯蜂蜜水，我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今天怎么这么乖呀？是不是想爸爸啦？”

　　“哪有？欣桐姑姑让我问你晚上吃没吃好，如果吃得不好，她给你做点吃的，如果吃好了她就要走了。”

　　我带着小乔出去，看欣桐在收拾东西，我问她“小乔说你要回去啊？”

　　“我明天公司还有事，有几个门店要去测评。”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开车回东京多不安全？明天早晨再走吧，要不嫌弃的话，和小乔挤一挤，或者让小乔跟我睡，你住她的房间？哦我都忘了，我睡客厅也行。”

　　她笑了笑“你到底要不要再吃点什么？不要的话我了走了。”

　　我摇摇头，看欣桐拿起风衣外套和车钥匙。我说“我送你到路口吧！小乔，看家。”

　　“你今天，跟苏沐聊得好吗？”

　　“没怎么聊，我喝了几杯酒就有点犯晕，草草吃了顿饭就回来了。”

　　“我听说他有意和林染姐复合，林染姐心里也还有他，其实我不想你跟苏沐闹得太僵，至少我还是希望他还是你的朋友，毕竟大家一起长大，从前感情那么要好。”

　　“傻丫头，别人可能会这么想，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和苏沐，不可能再是朋友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不过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她用遥控钥匙打开车门“走了！”

　　“谢谢！”

　　我目送她开车驶进主干道，拽了拽衣领回头往家走，落叶堆积在道路两旁，我感觉自己最近的酒量变差了，睡眠和精神状态却没有以前好。小乔长大了，我得给她找钢琴老师，文化课也不能落下，需要操心的事也越来越多，不过我倒是不怕的，我会努力工作，一切都给她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