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流年》玻璃泪珠

12、初秋

　　苏沐

　　一转眼回到关洲五年多了，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对于寻找我前妻这件事，从一开始的着急，到后来的四处留意，到现在的一切随缘，我承认我在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即使当年我们不离婚，现在，五年没有见面也终究是现在这个结果。我倒开始希望她当初离开我真的是因为爱上了别的什么人，只要能对她好，宁愿她给我戴一顶绿帽子，也好过遇到了别的什么事情。

　　这期间家人和朋友也渐渐开始给我安排相亲，对方有同行，医生，电视台记者，条件都不错。我虽然结过婚，但没有孩子，前妻又走得干干净净，在相亲市场上，仍是很抢手的。可这些相亲最后都是无疾而终，对于婚姻这件事，我失败过一次，也觉得应该更慎重，不能委屈了别人，更不能委屈自己。

　　林染也离婚了，她在宁大读博。我们学院影视戏外聘她来讲戏剧影视文学，我这学期也经常去宁大艺术系讲课。总能看到她，她还是那么美，喜欢穿红衣，只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美丽里多了几分妖娆。有时在食堂遇见，她和其他的老师一起，她会装作不认识我。但经常会请我喝咖啡，买好了抓同在食堂的学生送过来，让他们说是自己请苏沐老师的，这么滥的借口，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我装作不知道。

　　十月中旬系里下来通知，有机会去日本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访问学习，夏离要照顾孩子，不能离开时间太长，这机会就落到了我头上。我挺高兴的，印象中似乎从高中毕业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好好地出去玩一玩，事情定下来之后我在微信上把这件事告诉日本的发小崔璨，这几年他不太愿意搭理我，自从两年前他来关洲演出我就看出来了，可能是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出门在外，打拼多年，对一切都变得漠然。但对我而言，一路从儿时走来，他是我最珍惜的朋友。去日本，我是一定会去看他的。

　　我问他想不想吃什么，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他带给他，隔了很长很长时间，他回给我了冷冷地两个字“不用”

　　饶是如此，出发前几天我还是坐高铁回了趟云港，买了一些以前我们都喜欢吃的零食和特产。我听说他在日本有了妻子跟女儿，他结婚的时候没有通知我，也不知道他夫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我按照林染的喜好和身量在高端的品牌店买了一条正统红色的羊绒披肩，作为给素未谋面的他夫人的礼物，应该还算得体；又给他女儿买了个晶莹小巧的翠玉手串。

　　崔璨

　　收到苏沐微信的时候我正和小乔在餐馆吃烤肉，小姑娘吃了满嘴的牛肉酱汁，我说姑娘你别光吃肉，吃点蔬菜沙拉，不然营养会不均衡的，秋天也容易上火。

　　小乔用餐巾纸抹一抹嘴，喝了一口橙汁，一脸满足地说“爸爸，我要上学了，需要补脑子，吃肉会让我更聪明！”

　　这个丫头，越来越喜欢强词夺理，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地，我总是被她弄得无言以对。

　　看了看手机上的微信，我承认我刚得知苏沐要来日本的时候有点小小的惊讶，也有些小小的期待。我掏出另一个不怎么用的手机，打开微信，里面有一个好友申请，已经请求了无数次，我依旧没有通过。

　　小乔问我“爸爸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又有工作上的事情？”我把手机收回兜里，微笑着看她的眼睛：“放心，没有，没有啦！只是爸爸国内有个朋友，过几天会来日本出差，可能会来看我。”她的眼睛长得可真像她妈妈，温温柔柔地，还透着一股灵气。

　　“你在国内，除了欣桐姑姑还有别的朋友么？”她问我。

　　“当然，爸爸在国内其实朋友还挺多的，下次带你回云港的时候，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不去金陵吗？”

　　“当然要去，去看你外公。春天去最好，那时候龙井茶下来了。”

　　吃过晚饭我开车带小乔去海边散溜了一圈，初秋的夜晚，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海边的风吹得人有些发冷，树叶也开始一片一片往下掉。自从我大学毕业来到横滨，算起来也有五六个年头了，我放眼望了望这座城市，我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身边多了小乔，一直还在的也只有欣桐，云港那座有我很多亲人和朋友的城市，在记忆中越来越遥远。

　　哄睡小乔之后我回卧室温了一壶清酒，想暖暖身子睡个好觉，坐在写字台前看着案上那樽笑得妩媚又可爱的八音盒木头娃娃，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它的脸，然后是脖颈和头发……

　　“怎么哭了？又做噩梦了？”她靠在我怀里，额前的头发粘着水，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眼泪。

　　“我刚才好像看见小熊了。”

　　我有些心疼，把她抱得紧了些，她有些发抖，不知道是觉得冷还是在哽咽。

　　我摩挲着她的长发把她脑袋放在肩膀上“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回去见他。”她摇了摇头，眼睛黯淡地垂了下去。

　　我掏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想给她一点希望让她高兴起来，哪怕有一点点希望也好“我让他来看你吧！我打个电话给他，他会来的。”她挣扎着把我的手机抢下来，然后扔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