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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揭尘封.2 ...

  •   “这个人真是够无礼,够无知。”司徒偃在房中来回踱步,“真是让人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
      自从倾船长和司徒船客互相“指点”了几回阵法,各有胜负,便是这副两看两相厌的局面。
      央森埋头摆弄桌上的塔罗牌,似乎很感兴趣。
      御部执令敲打手中教鞭,上面新挂不少彩,是天罗诡道、千机之变的杰作,扭头沉着脸走过来坐下,“你怎么看这个自称西洲浥尘师弟的人?”
      “看船上的摆设布置,高贵典雅,品味很不错。”
      “……”

      “总不能半途下船吧。我也不过比你早上船两天罢了,能看出什么?”琉璃窗外,是神秘莫测的幽暗虚空,偶有绚丽的星云点缀,凶险异常,寻常人不要说辨识方向,能侥幸逃出便足够艰辛。
      书部执令悠然将牌抹开,抬手示意他再抽一张,“不过,此行解开西洲悬案,少不了此人相助。”
      一想到这次出远门的目的,司徒偃顿时非常火大,怒气槽瞬间蓄满。

      “西洲浥尘!他要是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要狠狠管教他!”
      央森站起来拢拢衣领,“夜色正好,此情此景,应当出门透透风。”
      司徒偃盯着手里的几张图画神秘的牌,“所以你占卜的结果是?”
      “呃,吾只是看它做工精致,并不懂这个啦。”
      “……”
      啊,人在贼船,前途未卜,队友状态外,还有比这更窒息的吗?
      有。

      “上了我的船,便照我的规矩。待这位先生能平安出来,我们再继续沟通也不迟。”
      说完这句话后,倾船长就神色冷淡地退出了房间。明明在央森看来还是进出无碍,司徒偃眼中已是机关重重,千头万绪相互掩映,并无杀意,但脱困也难。
      高高的桅杆上,不时有几道银色流光蜿蜒,点亮复杂的纹路,倾檐醉笙背靠需数人合抱大小的玄色主杆,在无风带中修正前行的方向。整座玄舸庞大无比,像一座移动城堡,由各色金属奇珍熔炼打造,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在一只家养的王大陆的衬托下,显得非常小巧。
      “你也感受到了吧。”倾船长脸颊旁别着袖珍的变频话筒,无声开口感叹,他伸手抚摸浮上来的大鲸鱼,“毕竟,你是用‘他’的血肉喂养大的啊。”
      他养大了我,我养大了你,轮回之意的奥妙真是不可言说。

      一身西洋礼服的倾檐醉笙跳下桅杆,倚着船舷按下王大陆,迎面走来的央森完全没发现船底游荡的隐藏生物。
      “船长,这般冷淡,非是待客之道呀。”
      “呵,我只是担心你的同伴好奇心太旺,走到不开放的区域。”雒闻殊衣领高耸,半张脸藏进黑暗中。
      央森沉吟,“如此不信任的姿态,恐怕对接下来的行程并无益处。”
      “二位为儒门悬案找上我,我送你们一程,除此之外,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谈话陷入僵局,雒闻殊不在意地扶着船舷,或许是即将面对陈年往事,隐隐有些烦躁不安。
      所以说,他最讨厌既不信任,又有求于他的人了。

      虽然身处牢笼,邪皇仍泰然自若,奇异的复生之能运转,欲要吸取天地灵力。此方幽暗之地虽在上天界,贫瘠更胜佛狱,邪天御武耐心蛰伏,竟也有所收获。更得到看守者的帮助,借越行石前往天外,离开这方寸之地。
      “再不走,上天界天源还要被他祸害。”晏丹阙静静修剪花草,轻描淡写,便暗中将事情导向他想要的发展。
      “你未出世时被天舞神司所阻,如今反因祸得福,可能取回天源。待四境天源合一,川乌你先天不足之症便可康复了。”
      “取回二字,不敢当。”

      “好吧。”没再纠结,雒闻殊耸耸肩,“我已按你的意思,超载了一名偷渡客,苦境将有热闹了。”
      “楔子既然已经脱身,已受重创的邪天御武欲再起波澜,他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啧,你放过他,他未必放过你,人不在,书还在啊。”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辛夷?”

      雒闻殊一身战甲,这几年内外奔波从未卸下,闻言并不直接回答,只淡淡说道,“昔年生灵源城融入佛狱本可以逆转倾颓,但因为我的失误,邪天御武借此突破极限,反而对你造成了更大的伤害——我对吃过一次亏的对象都心存怀疑。”
      “当年我们都过于天真,而成长难免有代价。如今灵皇已是过眼云烟,如果楔子仍有意针对——若不能一击致命,莫忘了我还在登仙道。”
      “嗯……你不随我离开吗?有你在,我也能多几分把握。”

      “莫强求,一切随缘便是,这么多年我坐轮椅都坐习惯了。”晏丹阙神色无喜无悲,转而谈起他多年研究,颇为自信,“我先前游历,除了上天界都已得到天源,现下在这儿先培养出同出一源的生命种子,假以时日必能再造生命之源反哺天树。何况,即鹿和初儿也需要庇护。”
      越行石的制作、流传、使用,或多或少皆有雒闻殊的手笔,因此他处理好佛狱战败的一系列后续,便顺理成章前往由主体探出捷径来的苦境。
      啊,少走了不少弯路呢= v =。

      儒门龙首步入清幽竹林,四周溪水潺潺,弦歌多暇正蹲在泉水边认真地洗菜,动作行云流水,颇有美感。
      不夸张的讲,西洲浥尘是一个宝藏男孩。
      寻常人难以揣度他的深浅。
      甚至他自己也不行。

      儒门天下刚成立,有不少学子慕名来投,其中良莠不齐,有被拒绝的人失意不满,指向坐在一边喝茶的西洲浥尘:“我们都是不满于旧系迂腐之人,若说能为不够,那他凭什么能加入,就凭他出身显贵、弃暗投明吗?”
      既暗讽质疑了黄叽,又明捧了一把新儒门,顿时引来众人附和,而坐在上首的龙首华扇半遮面容,看不清喜怒,似乎静观事态发展。
      西洲·无辜弱小的吃瓜客卿·浥尘茫然抬头:“哎?讲我吗?”

      “然也。”对方不动声色凛然对视,心中却暗喜,愈发想抓住眼前的机会,使龙首回心转意,他一指身后,“在场诸位皆是通晓六艺,可谓满腹经纶,更兼有特长,奇门遁甲、医方卜筮等等,汝忝为西儒正溯、儒门四锋,说起履历,我却只能想到学海挂科三年,请问汝究竟有几分实力?”
      这一番话略显浮躁,但将在场被拒者都拉入阵营,也起到了壮大声势的作用。西洲浥尘脑子里多如繁星的人格中,正和另一个意识打牌的那只饶有兴致地点评,而对面的那只明显不关心外界,扔出四张牌:“我赢了。”
      “呸,你换牌,我看见了!”

      挂科三年……唔,是异度魔龙即将被劈断的时候啊。
      “大概,都略懂吧。”西洲浥尘过了几息,调整脑内CPU增加对外运转的空间,才很没气势地、不确定地回答,让儒门天下的骨干们有些担忧。
      是我儒门四锋的名头太水了,还是亲爹明圣公提不动刀了?弦歌多暇眼中似有金芒划过,身后正心明德嗡鸣,与主人气机相通。
      说实在,大浪淘沙始见金,能在浩瀚的心中世界存活的人格,哪一个没一技之长呢。
      于是接下来弦歌多暇被迫比武功、比剑法、比文论、比诗词、比医术、比阵法、比……
      西洲浥尘:失去梦想变成大叽腿.jpg
      ——并残忍地扼杀了数不清的学子梦想。

      优雅儒音一派从容,“今日,众人方知汝之能为啊。”
      “是啊,于是你一个人都没招到。”西洲浥尘悠悠地说,“今日,吾也才明白吾在这儿的定位啊。”
      “是什么?”
      “门槛。”
      “咳,去芜存青,也是创新补缺必不可少的环节。”疏楼龙宿口吻温和,脱口却是无情判定,“儒门天下骨架已成,但血肉也需精挑细选。”
      “嗯,可喜可贺,值得肯定,掌声鼓励。”
      “哈,不知西洲一脉会作何反应。”
      “对坏事的好奇心是一种可诅咒的毛病,是从一切不洁的接触中产生的。”无感情的吟诵声飘过香炉的烟气,白发金眸者拨动炉内残香。
      “好友,汝的病情又加重了。”
      “或许,我正在回归本质呢?”

      清澈的泉水蒸腾出水汽,氤氲在竹林里,朦胧白雾遮掩住不远处的俨然屋舍,有一种旷达的野趣。
      在这远离世俗喧嚣的环境中,疏楼龙宿并未放松,他轻摇华扇,隔着小溪站定,心里有不明的预感。
      西洲浥尘把洗干净的新鲜蔬菜放进篮子里,熟稔地和他点头致意,两双琥珀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
      “好友你来早了,吾还有两个菜没做好。”白发被繁复的儒冠束起,却有一缕不正经地垂落额前。明黄衣袖挽起,拎着菜刀拍、削、剔、斩,从容优雅处理一份又一份食材,但是一开口便破坏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儒门草创,事务繁多,谁像汝这般偷闲。”
      阵阵食物的香气在桌上飘散,西洲浥尘忽然一阵昏眩,端着瓦罐的手突然失力,险些从小火炉上滑落。他尽力放稳瓦罐,便退后几步仰面摔倒在厨房门口,只听得一声闷响,成功和地面亲密接触。
      疏楼龙宿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做出的充满槽点的行为,出于好心,他暂时离开诱人的餐桌,去观察一下好友情况。
      西洲浥尘突然睁开的双眼,直勾勾地和疏楼龙宿对上,不知何时成了耀眼的灿金色。
      疏楼龙宿暗道一声果然预感成真,熟练地抽出随身配剑便先下手为强,准备先将对方打(揍)到(个)清(半)醒(死)。

      “嗯——回神了!”儒音轻喝,意图唤回神智。
      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剑气纵横,堆珍缀珠的艳紫与镶金嵌玉的明黄两道身影一者雍容,一者泰然,西洲浥尘并指为剑,空手应对不落下风,蓦地散去剑气,茫然被一剑捅穿。
      神秘又不祥的金色从瞳孔褪去,西洲浥尘按住腹部插着的剑,担心地问:“汤没洒掉吧。”
      “……”握着剑柄地手缓缓抽回,疏楼龙宿心很累:“没有,汝没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西洲浥尘沉吟了片刻,道,“你这把剑不够格,我为你铸一把新的吧。”

      “汝还会铸剑?”
      “我可是藏剑啊。”
      “藏剑?”
      “嗯……”正当疏楼龙宿以为他又要以一句“吾记不清了”作为结尾时,西洲浥尘却郑重拂袖,眼神似追忆似迷惑,“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嘶,突然正经。

      疏楼龙宿无语:“据我所知,你家是儒教世家泰斗,你是西洲主脉嫡支。”
      西洲浥尘坚定:“这个不重要……总之我想明白了,以后我就是藏剑山庄的人。”
      “继幻视自闭症抑郁症精神分裂症后,又多了妄想症呢。”
      “耶,除了你有人信吗?”
      “话说现任家主的传讯,你收到了么?”
      “是啊,我爹让我回家祭祖,继承家业呢。”西洲浥尘惆怅地举起筷子,“汝非要在吃饭的时候聊这种话题吗?食不言。”
      他把瓦罐端出来,疏楼龙宿举箸前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汤?”
      “天麻炖鸽子汤。”

      在美食的安抚下,两人心平气和地继续讨论。
      “汝久未归家,其中恐怕别有内情。”
      “什么内情,吾不是第一继承人吗?”
      “莫非汝忘了有人已推出更合他们心意的人选?”
      “嗯,汝是说,那个在吾前往学海上学之前的那位?他十二年零二个月以后就只剩华丽的墓碑啦。”
      “既然有一,便会有二,汝真正对汹涌暗潮一无所知吗?”
      “汝又真正相信,吾一无所知吗?”

      神秘藏剑打了个响指,两个被洗脑多年的老仆从竹林中走出,躬身行礼。
      “今天父亲关心我的就业情况了吗?”
      “并无。”
      “好想回去干掉父亲。”
      “……”
      “你们以前都会大喊‘万万不可’的。”西洲浥尘神色难辨,食指在眉心轻敲,“看来我回去除了祭祖,还得为亡父送葬啊。”
      “不需要吾帮助吗?”
      “那,报销下来回路费。”
      “……”
      “待我处理好家事,再回来给你铸剑。”神秘藏剑意气风发,潇洒作别,“再会了,请。”
      两名老仆跟着离开,这一顿饯别宴,就此落幕。
      再往后,则是一场扑朔迷离的悬案,一代旧官僚体系的毁灭,以及一个迟到近千年的约定。

      “小心,站稳了。”倾船长忽然提醒道。随着一阵剧烈的震荡,船身倾斜到近乎直角,洋博士一路打滑险些撞在船舷上,倾檐醉笙扶了他一把,热闹的聊天室被虚境隔绝,耳边已是一片寂静。
      空间翻转,司徒偃得意抚着长须出现在甲板上,一眼看到两人,不待他开口,倾檐醉笙拉着央森已快步走来。
      “跟紧,下船了。”
      “咦,这么快?”

      书部执令质疑的声音没传出船外,便寂灭在虚空,砭骨伐檀浅紫的眼眸低垂,御部执令只见他手捧罗盘划出玄妙的符文,银色光华亮如白昼。下一刻,三人站在一片高地上,四周空气清新,浅草野花覆盖原野,远处可见一座恢弘的城池轮廓,西洲故地车水马龙,繁盛一如旧年。
      “我们到了。”
      倾檐醉笙心里暗暗补充,虚境的第一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揭尘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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