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揭尘封.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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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不可测的沼泽，冒着瘴气白雾，鬼影重重，枯木倒伏，还有误入其中的白染血骨搁浅在顽石上。人迹灭绝的鬼林沼泽深处，一座破败的小木屋，竟有灯火人烟，在幽深的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你回来了。”
“论剑海被人制造动乱，袭击者已经死于当时正好作客的剑界高人一剑万生，尸骨无存，烟消云散。”
“你看到了什么？”
“现场确实有浓郁死气爆发，不过并无死神之眼。至于为何发生在论剑海，这方面是否另有隐情，还未可知。”
“无所谓，多半是武林事罢了。”烛光将高大的身影映在墙上，“那么，弦歌多暇不过是又被冒名顶替了，只是这一次的人比较大胆。”
“他的可疑之处，已经排除，但你似乎很关心一个成就平庸之人，我不能明白。”
“哈哈哈……”浩荡的笑声逐渐停止，“不错，一个天赋高、心性好、世初名门又性格乖张的人，却什么事迹都没留下，后人想到他却只有平庸二字，这还不足以关注一二吗？”
头戴竹筛大帽的神秘剑客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木屋内，一本用特殊文字的古老书籍正被人潜心研究，至于受其引导，和疑似黄叽的友人，一同前往西洲故址的两位执令会有什么后续发现，已经被沉浸解读的学者抛之脑后了。
苦境，一处远离江湖风尘的小山城，半山腰上一条幽深的小巷，一座普通的三进小院，门头镶嵌着“逐月天”三个端正的大字。小小的院落中，一名气质温柔的青衣儒者正和一名白发高马尾少年对坐。
深棕色的长发似有挣脱发冠的冲动：“什么儒者，我是修道的啊，根正苗红！”
西洲浥尘正在死记硬背西洲一尘那些年发展的人际关系，“哎呀，儒门有志羁风雨,失鹿山河散若星，反正长歌门是儒家出身，你这也是重拾本行了。”
一梦浮生陷入沉思：这黄叽……或许能拿来煲汤。
半晌，西洲浥尘痛苦地扔下儒门卷宗笔记：“啊——果然还是记不清，又打架了。”
一梦浮生：“你怎么这么菜啊，你自己说说你还记得什么。”
西洲浥尘：“既然记不住那当然是不重要的事咯，比如像你在虚境里杀了我10085次弱小意识体加1次恶体的这种小事，我就完全没放在心上。”
一梦浮生崩溃地掐住他的脖子摇晃：“够了！黄叽你不要再记仇了啊！！！”
一梦浮生琢磨了一下：“不过，你花样百出的意识体，确实极大丰富了我的实战经验。”
一梦浮生想起了什么：“我还记得，我遇到的上青少年学堂的你骗我说你不会伤害我。”
西洲浥尘：“我没说过啊……”
一梦浮生：“对，就是这个反应，然后在学海无涯第三次挂科的你一剑捅了我。”
一梦浮生开始思索冬日煲鸡汤的详细步骤。
假装谢邀，人在翻车现场，情缘过目不忘，如何洗白自己。
西洲浥尘努力卖萌，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无辜的人：“其实吧，这是因为只有恶体是因你蜕变的。”
连个姓名都没有的恶体，其一步步蜕变成长，推动一梦浮生的复活是必要条件，当然还有其他充分条件。
西洲浥尘是一个很有作死精神的人，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平生爱好就是我杀我自己、我绿我自己和我坑我自己，并且这种爱好是不分时间顺序的。
简言之，过去的他做了什么事一定会影响到现在的他，未来的他做了什么事也一定会影响到他，正所谓一人做事、所有时刻的人一起扛。如一水滴汇入汪洋，静则清波浩渺，动则惊涛骇浪，于万千路径只取一条。
因为小小倒流时间而分裂产生的普通意识体纷繁复杂，但是并没有超越极限的存在，各个时间点分裂和弥合的灵识是处在动态平衡的。世间不乏天地不容、或是能窥天掩命的存在，天道当然也不会穷极无聊一个个针对。
——奈何西洲浥尘看起来是叽小萌，却有一颗叽大壮的心。虽然出生起就艰难求存，但不妨碍做起逆转天时、强改命劫的事来心安理得、手法娴熟。而他越是篡改，在无数条或长或短的时间线里就迷失得越深越久。
西洲浥尘喝着肥宅快乐水思索：“也就帮离……你带点特产吧。”他打了一个气泡嗝，突然切了私聊。
一梦浮生：“什么特产——我都可以。”
强颜欢笑，又要被年代感十足的土味审美荼毒了吗。
【私聊频道.叽叽咕咕】
[天麻]：平衡佛魔极元功体、提醒避开融合断层、截下十万血魂、以及逆推三百年时轨之类的吧
[白薇]：你等等啊，你自己什么状态心里没有B数吗？
[天麻]：我也不想的，所以就出生痴呆、逃学疯玩三年、坑没了西洲家最后自己也嗝屁了
[白薇]：……你能活这么大真不容易，是奇迹吧
[天麻]：总不能见死不救，我们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啊。
[天麻]：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白薇]：小辣鸡路上小心，有事就call我
一梦浮生拿笔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西洲浥尘已收拢好卷宗，夹在一张当期的苦境周报里，轻描淡写告辞。
一梦浮生突然说：“笑一笑吧，我好久没见你笑了。”
西洲浥尘站定，转过身和他对视。良久，缓缓勾出一个微笑，淡不可察。
“别担心，我一切都好。”他眨眨眼，“只要有你们在。”
门外，卧云先生轻扣逐月天大门，开门的是一名俊逸少年。
白发少年一手抱着报纸包好的厚厚书册，低头侧身让开头戴金叶冠的锦衣男子，下一刻便和他擦肩而过。
无弦琴蓦地铮鸣，一息便止，卧云疑惑回头，高马尾已一荡一荡地消失在小巷尽头，只有那独特的灿金色双瞳，在脑海里留痕。
他进入院落时，一梦浮生还在收拾桌上残留的笔墨和肥宅快乐水，见他来了，熟稔地招呼他先坐下休息，转身沏了一壶新茶，盈缺横于膝前，高山流水随意抒发，丝丝古韵自相知，其中更有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一遍遍舒缓因化出本体而产生的不适感。
曲调稍停而余音绕梁，空灵静谧即将再启往复篇章，锦衣男子放下茶杯，微笑中似乎有些无奈：“这是我们初见时你所奏。我很好奇，你是怎样认出来的，我这一人三化的功夫奇妙无比，自认为是天.衣无缝。”
“外貌和神态，虽然与之前大有不同，但细微的下意识动作和整体神韵没变，仔细看看就能分辨。”
“好厉害的洞察力，害我白准备一番说辞了。”
“哦？什么说辞？”一梦浮生低头拨动琴弦，脸带笑意。
初行雁解下无弦琴：“寻心声、寻琴声而来，以琴交友的说辞。”
“嗯，原来如此，是我多事了。”青衣道者面不改色，淡然回道。随即流畅收回左手，只留一只右手食指，不紧不慢地勾起徵音。
Duang～～Duang～～Duang～～～
来，配合你的演出，给你初见般的完美体验。
卧云先生：……劣者、劣者不该嘴快啊QAQ！
被洗脑魔音贯耳的锦衣男子生无可恋，双眼发虚，无弦琴有琴徽而无琴弦，但随性划过竟有玄妙之音泛起，他叹了一口气，“浮生啊，你虽然天赋才情见微知著，但最好不要过于显露人前，若我是一名陌生人，说不定会引起忌惮排斥。”
一梦浮生捧起另一只茶杯，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渐渐隐去：“世间过目不忘的天才并不少见，这有什么好隐藏的？”
但是到你这种程度的便是独一无二了。卧云正想说话，却听得一梦浮生又说，“而且若被忌惮，引起祸事，是不是陌生人都无所谓。”
一阵风吹过，将这句越来越小声的话语带走，仿佛这只是一句顺嘴说的无心之言。
一梦浮生忽然开口：“在下一梦浮生，一介道门散人，愿以琴相交，共论逍遥，未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明知是转移话题，锦衣男子也从善如流地挥出最后一声渺渺泛音，遂温和笑道，“在下卧云先生·初行雁，行走……”
此时一只大白鹅耀武扬威地从墙的另一端飞了过来，还发出了呼吸到自由空气的嘎嘎笑声。
然后被一记平沙落雁控制，晕晕乎乎坐在地上。
接着徒劳地扑腾着翅膀、被隔壁火速登门的大爷掐住命运的脖子拎走了。
逃狱时间不超过八十秒。
大爷临走前还拉着一梦浮生送了它下的两个蛋作为欠礼。
一梦浮生只好把两只蛋拿进落灰的厨房，思来想去拿出上次西洲浥尘做的小蛋糕作为回礼。
被冷落在一旁的初行雁看着这两个人进进出出你来我往，嘴角抽搐。
一梦浮生重新在他对面，两人相对无语，初行雁摇头，“我算明白了，这番对话应该在你云游在外时发生。”
一梦浮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卧云先生驾云从天而降，我们才好接着按你的剧本发展剧情。”
“多年不见，你这逐月天是越发热闹了。”黑发男子儒雅风流，调侃道，“我还记得上次来时，这里只有山脚下一个新建的小村庄。”
“我游走四海本就不常住，与其空置大片土地积灰，不如为百姓提供一处安身之所。”一梦浮生端起茶杯先饮一口。
“啊哈，这便是先贤所谓大隐隐于市吧。”
“你这样夸，我要脸红了。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咦咦咦，”卧云连叹三声，仿佛受到了莫大打击，“在浮生心里我便是如此形象，难道我不能闲暇与友人小聚吗？”
一梦浮生展颜笑了，“当然可以，我自是欢迎至极，只是你的无弦琴貌似并不平静。”
“我此刻心绪之复杂，正和眼下你不安忧愁的心情是相似的啊。”
一梦浮生陷入沉思：这白莲……或许也能拿来煲汤。
两人沿着开凿的山路缓缓攀登，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前往山顶的神庙。
山顶的古松上挂满了祈福的红布条，有求平安的，有求丰收的，五花八门。
初行之雁仰望高大而威武的庙堂，泥塑的神像前香火旺盛，殊不知这处世外桃源的真正主人，住在半山腰，一间僻静的小宅子里。
初行雁：“浮生，你在想什么？”
一梦浮生：“我在想，百姓们的生存力真是顽强啊，只要给一点空间，便能自在生长。”
初行雁：“可惜，天大地大，多数却是争名逐利、罔顾众生之人。”
一梦浮生：“上古曾有灭世邪魔祸乱西武林，人口凋零十不存一，如今西武林不也由天外方界一统、更有血道天宫镇守，可见……”
他怔怔停在那儿，身侧是如织的人流，初行雁接话问道：“——可见邪不压正，世间终会和平？”
一梦浮生轻轻说：“可见，时光终究会抚平一切伤痕。”
子夜，他们坐在逐月天高高的屋顶上，看山上山下，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十几个铁球顺着梁柱滚上房顶，生出了手脚，一梦浮生拎过来拆开机关小人的胸口，熟练地拨弄几下，咔哒一响，换好了核心。
“这个是你做的吗？有什么用处？”卧云感兴趣地凑过来。
“不是啊，我只是修一下。”一梦浮生聚精会神地盯着打开的胸口，“就平时清理街道、防止火灾用的。”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很常见的啊，不少有钱人家里都有。”
但设计图纸可不常见，何况你……
初行雁看看青衣道者两袖清风的模样，于心不忍地说：“你……不适合撒谎。”
“是吗？”
“有个词叫做越描越黑。”
一梦浮生修完放走了这些机关小人，仰望星空，不见丝毫被揭穿的窘迫，非常坦荡地说，“你别问，啊，我失忆了。”
一梦浮生： →_→
初行雁：^_^
灯火渐渐熄灭了大半，寂静的黑夜里，忽然有两声叹息。
“唉……”
“唉——”
“你叹什么气？”×2
“你先说。”
“是你来找我的，你先。”
“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啊——”
“……”
“怎么了？”
“没什么，你继续。”差点以为你被合欢他附体了。
“就这么出嫁了。”
“是她喜欢的人吗。”
“是。”
“那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她所托非人。”
“嗯……不清楚实情，不作评论。”
“你不问问详情吗？”
“说实话，你认定的事情，我问不问都没区别吧。”
“好友，你是在说我自负么。”
“这嘛……其实只要你心里有她，她心里有你，血亲之间有什么长久矛盾呢？”
“啊哈，言之有理，那么该你了。”
“你有理想。”
“嗯？”
“但是你的理想太难实现了。”
“但我有能力实现。”
“会有危险，很严重的危险。”
“哈，自有应对之法。”
“也会付出代价，可能是惨痛的代价。”
“能让我付出代价的存在，目前，不存在。”
“呼，你们都是这样……硬要选择世上没有的路，走出一条来。”
初行雁安静了片刻，问，“你不认可我的选择吗？”
“不，我很幸运能遇到你，只是我觉得你的选择大概看不到结局。”
“啊哈，你未免太看轻我。”
“总之，如果有能帮到你的地方，一梦浮生义不容辞。不管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大同之世到来，能为之尽一份力，我也算不枉此生，”没再反驳，青衣道者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他偏过头，眼里有星光，“对吧？”
天南山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静静立于阴影中，凝望着远处的黄花居，米白大氅上花纹活灵活现，散成涌动的血流攀沿上他抬起的手臂，在手心缠绕。
耳边又有无尽的怨魂呼啸，带来血与火的碰撞，他身处林间，心却在无间。十万献祭的生魂构成滚滚血云，邪影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自从斩断与本体的联系后，他就失去了操纵时间的能力。
他仿佛能看到自残隐遁于此的少年，他扯出诡异的笑容，好像将要抓住隐风月一样。
但是还不能暴露，还没到浮出水面的时候，只能先暗中进行。
来吧，我失去一些东西的那一刻，便准备好要得到另一些了。
[天麻]：我不坏的，我不是故意的QAQ
[辛夷]：你是有意的
[白薇]：黄叽怎么你了吗
[牵机]：他嘴上骗我说给我造个梦激发灵感，其实用ooc毁灭我的创作之路！
倾船长坐在高高的桅杆上，手握不可明说的联系。越是靠近，越是平静，那是主体与副体间的联系。多年前他正是依此给佛狱前王收拢残尸，多年后他也将靠这点联系揭开尘封的西洲一脉。
黑珍珠号在虚空中缓缓跋涉，向西武林的某处进发，而雾荷风怨怒的控诉渐不可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揭尘封.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