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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嘘 ...

  •   袁绲花了几天规整公司的事情,在一周后飞到了吉隆坡。
      出了机场后一股热浪涌来,他去了一家提前预约好的酒店,行李箱往房间中央一摊,穿着浅灰色的袜子在地板上来回走了几圈,然后掏出一本旅游杂志,靠在床边简单翻看了几页。

      说起来挺可笑,连家目前涉及的产业几乎涵盖了出口导向型经济的大部分,什么行业都插了一脚,其中最隐蔽而吸金的是铁器行业,但是当初连老爷子选祖宅,却定在了吉隆坡这种生活节奏缓慢的城市。

      他没有带连止过来。
      原来是准备偷偷摸摸一个人来的,但是临走前几天他下班回来,发现自己家门留了一道小缝。

      连止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四下安静异常,他不紧不慢的收拾衣服,然后打包放进行李箱,里边东西叠放整齐,护照身份证一类的证件一应俱全,钱包里甚至塞了不同面额的货币,从大到小,排列整齐。
      “你顾忌太多,既要防备着连戎,又有担忧段缮,带我过去只会给你添乱。”连止叹了口气,亲了亲他的额头。

      少年扶着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从他唇边拂过,带着无奈跟担忧:“早点回来。”

      袁绲手里捧着杂志,看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什么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连止。
      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任何伤人的话都没必要说出口,张张嘴唇他就什么都知道了,连挽留的话都不会说,因为他很清楚,说出来也只是徒增伤感,一直到心念的人要登机,才从勾勾指头这种微小的动作中露出一点难过。

      确定段缮安全之后,就尽早回去吧。

      袁绲很快跟连戎那边的人联系上了。
      连戎平时的行踪很难确定,除了某些特定的时间,她到哪儿都是一窝蜂的人跟着,很少有空闲的时间——想到这里袁绲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按着连戎的日程,段缮是怎么跟她认识的?

      他手里有连戎的私人号码,在国内的时候接连几次都打不通,抵达吉隆坡之后反而一次就接通了。连戎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打这个电话,手机那边安静的可怕,落根针都能听见,她身边应该还有人,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几分:“她在草坪上喂鸽子。”
      “我想见见她。”
      那边连戎一顿,像是讥讽的笑了两声,随后问:“据我所知,你已经跟连止有了收养与被收养以上的关系,他没告诉过你,你不该再去觊觎别人么?”

      袁绲诧异道:“你怎么了?”
      “……”
      连止这个人,一直都是冰冷而阴郁的,她是连老爷子一手培养起来,她母亲身上的一切缺点——暴躁、易怒、奢靡,她通通都没有,但相对的,她也没有从连聂身上遗传到任何一点人味。
      这还是袁绲第一次听到她情绪波动这么大的声线。

      “没什么。”连戎的声音还压着,“段缮很好,用不着你来担心她,过会儿我会差人送你走,你尽快吧。”
      袁绲坚持道:“让她亲自来跟我说。”
      “我说过,她很好。”连戎轻轻叹了一口气,问:“你还记得么,九年前你曾经来过连家。当时外公还活着,他送给过我一块火漆,用来作为课业奖励,你听说之后,给我带了一枚印章。”

      袁绲记得。
      那时候他十几岁,段缮已经开始忙着培训,满世界乱跑的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能认识连戎,其实完全是个意外。
      当时他孤身一个人来了吉隆坡,没有找导游,而是一个人抓着旅游图册四处乱逛,载他的人也是个半吊子,仗着就乘客就他一个人,态度极其恶劣,把他放在一片地图上完全找不到的地方就跑了。
      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图标,连人影也见不到。树木花草倒是蓊郁,吹过来的风都是暖的。

      袁绲非常信任自己的直觉,随手选定了一个方向就开始走,他觉得就算找不到路,也能找到人,吉隆坡讲英文的不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直接遇到华裔。
      但是没有。
      他只遇到了一堵墙。
      袁绲抬头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句俗语,叫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他把袖子一撸,爬上了墙头,颤颤巍巍的摔进去,还没等从七荤八素中回过神来,就看见自己不远处站着一个面容稚嫩、神情却老练的女孩子,身边跟着白人女佣,脚边一条吐着猩红舌头的狼狗。

      女孩子年纪跟他差不多大,胆子却不小,在袁绲被那条狗吓得险些变回原形的时候,她淡淡的一抬手,命令道:“咬他。”

      最后还是没咬成。
      连戎当时比不现在孤僻,身上多少还有一些人气。她暂时收留了袁绲,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低声嘱咐女佣,说第二天就要让他立刻滚蛋。
      她讲话不用中文,袁绲的口语跟听力一般,语速一快他就有点跟不上,于是他下意识的切回了中文,试探着问:“你会说中文么?”
      连戎瞥了他一眼,走了,没说话。

      第二天袁绲如约离开,送他的女佣神态慈祥恭敬,对他说:“今天也请早点回来,不要让小姐担心。”
      ……袁绲就稀里糊涂的找到了住所。

      这个近海的城市对外来者非常友好,袁绲虽然找到住所了,但是连家的位置异常偏僻,他根本就摸不清自己究竟在哪儿,出了门更是两眼一抓瞎——
      连戎对他态度冷淡,不闻不问,他只对女佣说了自己是来旅游的,女佣就以为他有自己的计划,于是袁绲每天假装自己出门去玩,实际上是在庄园外沿着墙走,走到半下午再回去。

      这么几天他很快就无聊了,但是距离回国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连戎身上。
      其实他在连家能活动的范围不大,只限于一所偏僻的别墅,住在这里边的只有连戎跟那个女佣。而连戎生活作息极其规矩,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袁绲偷偷摸摸打量了她很长时间,才发现她唯一的娱乐,是坐在沙发上,把玩一块火漆。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连老爷子送给她的。
      有天袁绲趁着她坐在那里,跑到了她对面,用英文问她:“你要用这个来封信封么?我可以帮你。”
      连戎扫他一眼,很久之后才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开了口:“你口音很奇怪,还是用中文吧。”

      换了中文也没什么好说的,袁绲说十句她回一句,态度始终冷淡得可怕,袁绲觉得她很奇怪,女佣则悄悄跟他说:“小姐从小就失去了母亲,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窗外连朵花都没有,一直以来她都很寂寞,您来了之后她比之前开心了很多。”
      袁绲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才完全听懂她的意思:“她没有其他家人么?”
      “小姐的亲生父亲不被连家承认,很多年前就被沉江了,她还有一个弟弟,在庄园其他地方住着。”

      女佣虽然一直在试图跟他讲,连戎并不讨厌他,但是袁绲从她脸上看不到一点开心的意思,两个人的交流还是不多,他也一直无所事事,但很快的,他就在连家遇到了新的人。

      那其实也是个意外。
      连戎那里养着一只狼狗,没有名字,被袁绲视为宿命中的敌人,每天进出都绕开它,有一天他照旧颤颤巍巍的绕着它走,那狗原来懒洋洋的趴在那里晒太阳,却不知道为什么站了起来,对袁绲呲着森然雪白的牙,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它站起来的那一刻袁绲已经懵球了,往前走的那几步几乎是踩在袁绲心脏上的,袁绲还没等它扑过来,就接连往后退了几步,随后狼狗恶狠狠的叫了几声,他整个人都被吓坏了,抱着脑袋变回了原形,在衣服里用爪子抱住脑袋,颤抖着往外吐瓜子。
      但是狗没有来咬他。

      它依然炸着毛,威胁的发出呼呼声。

      球球从衣服中偷偷摸摸的往外看,才发现狗不是冲他去的。

      而是冲着一个小孩儿。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稚嫩白皙的脸像是一只包子,神情却是跟连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冰冷。九月份的阳光非常灿烂,他悄无声息,阴郁的吓人。

      ·
      想到这里,袁绲忽然重重的按了一下太阳穴,问:“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是不是在连家见过连止?”
      “是。”连戎说:“你带着他玩了很长一段时间,临走前你送了一个印章给我,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
      “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我后来的确用那套火漆印章给你写了信,电子邮件有被黑的风险,但是信封被动了手脚的话,很难看出来。”

      她的确是寄过一封信,还是由连止亲自交到他手里的。
      “我写那封信的意思,是让你小心一点,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用处。”
      “小心一点?你是让我防备连止么?”

      袁绲顿了顿,很快皱起眉,说:“我为什么要防备他?”

      为什么要防备他?
      这么一个狡猾奸诈的人,为什么不防备他?

      这个反问让连戎很不解,她没有回答,干脆的扣了电话,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她没撒谎,段缮真的坐在草坪上喂鸽子。她头发烫染过很多次,但护理得很好,这会儿松松的编成了辫子,搭在肩膀上,看着异常温柔。
      连戎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想起袁绲刚才斩钉截铁的反问,忍不住嘲讽的笑了笑。

      ——袁绲不知道,他前脚刚刚感动的上了飞机,连止后脚就给连戎打了个电话:“我很快就到,记得把绳子跟枪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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