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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笼子 ...

  •   电话被连戎强行挂断了。
      袁绲抓着手机,有些愣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给连戎发短信:“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选择相信他。”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无数灯光影影绰绰的亮起,水流一样的车辆从公路上穿梭而过,楼下会有很多人,结伴、交谈。他后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忽然特别想连止。
      这时候如果还在家里,连止大概已经开始做饭了。他有很多条围裙,都是很温柔的颜色,袁绲曾经暗搓搓问过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条,他回过头,说想等将来跟你玩情趣PLAY啊,然后被自己的话逗得笑个不停。

      一开始是因为威胁,但后来就不是了。
      他觉得,他是喜欢连止的。

      连止从车上下来,两只手静静的垂落在身侧。
      他垂着眼睛,身上套着一件很简单的衣服,身旁有几个保镖,态度漠然,毕恭毕敬的低着头,腰间有些鼓囊,里面放着什么可想而知。

      连止的姿态反而要轻松很多,他背上甚至背着黑色的双肩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白皙的脸在晚上显得格外清丽,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外出旅游的大学生。
      “谢谢。”他对保镖说:“请问连戎在哪里?”

      他面前是连家庞然奢靡的主宅,里边悄无声息,没有亮很多灯,从远处看过去,阴森如同鬼宅。
      连止脚步轻快地往里走,一边给袁绲打了个电话,那边几乎是秒接:“喂?”

      “睡了么?”
      连止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一路穿过大厅中柔软的羊毛地毯,走上了木质楼梯。
      他回头看了一眼。

      一楼的视野很广阔,窗边有一盏灯。连老爷子去世之后,这里被重新装潢了一遍,基本上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但是连止很清晰的记得,这里以前的样子。
      连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楼下曾经有一张太师椅。
      他死气沉沉的,一张老脸皱的像是核桃,这个年纪的人大都经历过很多不能言说的战争,然而他曾经的精神跟戾气都被磨平,最后只一天天的坐在那上边,跟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生闷气,宁死都不愿意低头,将她接回来。

      袁绲干咳一声,说:“刚刚睡着,被铃声吵醒了。”
      “是么?”连止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没有揭穿他蹩脚的谎言:“晚上不要乱跑,小心迷路……”
      “你打电话过来,就只是想要说这个么?”
      “还有别的。”

      他推开书房厚重的门,走了进去。
      连戎双手抱臂,静静的站在阳台前,黑色的长裙垂到脚踝,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还想说什么?”
      “睡觉的时候记得盖被子,空调温度不要打太低,会感冒的。”连止温柔道:“还有,我想你了。”
      “胡说八道。”袁绲忍不住捏了捏耳朵,说:“我知道了,我会早点回去的——”

      他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连戎忽然上前一步,抄起了一把椅子,然后重重的磕在了墙上!刹那间木质椅子四分五裂,木头落在地板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连止冲她笑了笑,把手机从阳台上扔了下去。
      里边还有袁绲瞬间紧张起来的声音:“连止?你那边出什么事情了么?”

      书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连戎重重的按了一下太阳穴,说:“你该拿到手的不都已经拿到了么,有必要做的这么绝么?”
      连止笑道:“有。”

      “我在袁绲那里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已经正常了很多。”连戎抬起头,走到了书桌后,把镇纸移到了一边:“现在看来,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记得这个镇纸。”连止说:“我临走前,你也动过它。”
      “……”
      他叹了一口气,说:“姐姐,我还是觉得不会动的东西更让人安心。”

      连戎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你究竟有什么不知足的?”
      “小时候妈妈告诉过我一个成语。”他轻声道:“后患无穷。”

      那所昏暗的小房子里,会有喝醉了酒撒酒疯的连聂。她在深夜回来,手里抓着酒瓶,摇摇晃晃的坐在钢琴底下,把连止摇醒,然后逼着他听她说话。
      “

      他抓着背包的肩带,肤色苍白,唯独那一小块泛红:“他喜欢的,不是真正的我。”
      ——他靠着什么吸引的袁绲?
      乖顺,柔软,对绝大多数恶意都能一笑置之,所有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妻子,出门不闻不问,入门低眉顺眼。

      “我瞒着他的事情太多了。”连止闭上了眼睛,沙哑道:“我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温柔后藏着压抑了十年的戾气,我看着他跟别人说话,会吃醋,会疯了一样的想把他关起来,但是我一句话都不敢说,我害怕他从那些话中,察觉任何一点端倪。”
      “……”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么?像是你需要完成一幅画,却站在悬崖边,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山上风声好似刀啸,山下白骨累累,拉住你的只是一根绳子。你手中拿着画笔,每动一下,都要觉得心惊胆战,怕绳子崩裂,坠下悬崖尸骨无存,怕崖上风雨太大,把那张薄薄的纸吹走。”

      袁绲给他的喜欢,本身就是建立在虚假上的,地基摇摇欲坠,站在上面的人心惊胆战。

      他很快把声音一收,清朗道:“你看,姐姐,就是因为这么害怕,所以才想要找个办法解决。”
      “随你吧。”连戎说。

      “对了,我的房间……”
      “你走之后我就让人锁上了。”
      连止冲她眨了眨眼睛,说:“要一起去看看么?”

      连戎稍微抬了一下头,定定的看着他。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分别来源与周州跟连聂。
      名字是父母的馈赠,也有截然不同的含义。连聂生下她的时候,还不认识周州,她是连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连未婚生子都没有丝毫顾虑,抱着怀中哇哇啼哭的婴儿,灿烂的笑着,毫不犹豫的定下了这个字。
      ‘戎’。
      她希望她能好强一生,永不低头。

      而周州,给了自己的儿子一个‘止’字。
      ——从连止诞生的时候,他对连聂的爱意已经开始被消磨了,只是那份倔强的自尊让他不愿意低头,而是执意将这个不详的字按在了连止身上。

      她手心出了一些汗,沾在了手套上:“去看什么?”
      “我的秘密呀。”连止笑道。

      连止被接回来连家之后,贴身照顾过连老爷子一段时间,他的房间就在楼上,门上挂着重重的锁,上面没有灰。
      “没人进去过,但是会有人定期来清理一下门。”
      连止拿起锁头看了看,略带遗憾的缅怀道:“这个房间是外公亲自选的,就在母亲闺房的旁边。他真的很想念母亲,我刚回来的时候,就站在他面前,跟他讲述母亲在越南时候的生活,一遍又一遍,说得口干舌燥,他却只会让我继续。”

      连戎的呼吸有些急促,半晌后她稍微平静了一些,说:“开门吧。”

      她没有进过连止的房间,因此在看到门后东西的第一眼,下意识的偏开了头。
      套间里的家具其实都已经很陈旧了,椅背上还搭着一件旧衣服,看上就好像主人只是出门买个东西,但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房间里的东西很简单,甚至能称得上是空荡,床、桌椅、衣橱,桌子上一株枯死的植物。

      连戎知道一点。
      连老爷子不喜欢连止,他觉得连止的到来是连聂死亡的开端,将他留在连家仅仅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见过鲜活的、生动的连聂的人。

      连止走到套间的一扇门前,用手指缓缓的摩挲着门把手,目光中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小时候他从我身边离开,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但是我出发去找他的时候,给他准备了礼物。”连止说:“如果有一天他想要离开我,我会它送出去。”
      他打开了门。

      这是他唯一的玩具。
      一个巨大的、奢靡的笼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搞不懂他们脑回路哎,谈个恋爱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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