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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舒于飞扯了一张大嘴同那群狐朋狗友扯淡厮混,估摸一时半会是没法揣着纸灰同我复命,但好说这件事也交由他去办了,虽很靠不着谱,但怎么也算把罪证藏到别人身上,比大咧咧放在我床下要安全得多。

      我这样想着,又躺在床上翻完了几本熟烂于心的册子,再去厨房偷了一盘冷水煮毛豆,回房没会儿便啃了个干净。眼瞅日头向西落山,前厅里那两只也单独聊了好些时辰,舒于飞也没有半个要出现的影子,便让我躺在床上愈加地无聊。

      早年在钟山刚诞下舒小米的时候,整日倒是忙着照顾他。但说来其实这货异常的好带,整天扁着头睡襁褓里一睡就是半日,不常哭也不很闹,阿娘说她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哪家娃同舒小米一样聪明懂事,那时我心里颇为自豪,因而等养出力气便立刻雉不停翅地给他念完了九州八大经典话本和三界美男排行百榜,现下想来,我这等极具有前瞻性的早教目光也定为了他的辉煌鸟生打下了牢固的文化基础。不过这也只是他还在襁褓中时的事情,后来他化形有神识,反倒极力地抗拒我同他念这些文本,强行念之这厮便尖叫抗拒,搞得我只能一人独享诸等好书。

      看遍黄书纵然有趣,但把同一本黄书在两个时辰内连着翻了四遍,再怎么看也没有意思了不是?是以舒于飞从窗子外面翻了一只腿进来的时候,我还很是愤怒地掼了本书上去,连声训斥他这二哥当得实在不孝,完了又探头问他:“东西都帮我处理完了吗?”

      书下面露出一张男人的脸:“灵、灵均……真、真的是你!我盼你好几回,每次都被你二哥堵回去……现下终于见着了!!呜呜,你终于回来了!”

      他展臂,瞎眼鹅一样地扑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抱上了一株虎刺梅,没等他嗷嗷惨叫我便扭过头去,实在不忍心看他被扎满身刺的惨样。

      “姬从良,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你啊!你不知道……这一千多年我想你可想得紧……”
      我看着他手下抱着的瓷瓶皱眉:“你不是和隔壁村的小喜双宿双飞去了么?”

      姬从良闻言,将手下一人多高的瓶儿抱得更紧了:“你不要生气啊,当时也是我年少无知吗……你也知道,男人这一生多多少少也要犯点错的。况且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嘛……”
      我摊手:“好吧。那你已经看完了,现在可以放下我的青釉蘸花白瓷瓶,从哪来的从哪滚回去吗?”
      那厮闻言一愣,忙慌慌张张放开瓶子,一边叨咕:“……我说这手感怎么不太对,原来是花瓶……”

      他此番娘娘腔一般磨叽的作态实在让我忍无可忍,只好伸手推搡他往窗边滚。
      “去去去,姑奶奶我现在很忙啊,没时间听你诉一波被甩的获奖感言。今儿你人也见了,也算是千年以来的夙愿得偿,这便哪凉快便哪儿歇着去吧。”
      这厮立住脚:“不要这么冷淡嘛,其实我还有话没告诉你……唉!哎哎哎哎!等、等下!别推了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我来是真的有话跟你说啊!!你这人怎地这般无情?!”
      我觉得耳朵痒得很:“你方才说的话是放屁?絮絮叨叨一大堆也没个重点,懒得听。”
      姬从良尖叫:“咿呀呀呀呀啊!!舒灵均你想不想赚钱了?!”
      我一愣,又伸手揪着这厮的衣领把他拽回来:“……你说啥?”
      姬从良高度瞎的眼酝出一泡热泪:“我说你想不想挣钱了!!”

      **
      姬从良这眼瞎娘娘腔不远万里跑来翻我这高达六尺七寸的窗台,固然不会只为了看旧时玩伴一眼。

      自打一千八百年前被他以寻到真爱之名退亲,这厮简直就化成了钟山上的一团烟雾,成日不见鹅影。我晓得那厮定是去了隔壁山岗会他那情娘,不过因为这桩亲事本便是父上一辈相协定的,我也只是作为协议中的附赠内容守约,本身对其除了嫌弃更是嫌弃这点并没什么别的感情,因而对被明晃晃被绿这码事并不甚在意,只觉得“退婚情伤”这借口好使得很,能让父上那般顽固板正的人都对我百依百顺,着实是个妙招。

      按理有了这么个名正言顺出门游历,我应该也能同人间话本子所写一般,掉个山崖被传个什么功,再不济也该在哪个地方威名显赫,但我运气着实太差,头遭去青丘山就被顾夜白睡了,没过两月就呕喜,去哪个旮沓当女侠的愿望便也就此破灭。

      从我亲身历往的这二事可见,时运这事当真十分重要,一次定亲被退也就罢了,接连二次遇人不淑可不是一般雉能撞上的事。所谓倒霉到极致也是一种幸运,是以这些年我一直以此安慰自己,同时又很有些愤恨那些日子没去赌个什么筹。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准有天便踩着狗屎运让它成真了呢?

      我在此番往事中沉思不止,姬从良便一路同我絮叨见他爹娘时的注意事项。说来这厮虽然取了个这么从良的名字,但其本身之言行倒完全没有那一次能和从良沾上边的,不如改个名儿叫缺德,还和他的本性贴近些。这回他说得赚钱,实际也不过是叫我合同他演上一场纷飞劳燕破镜重圆的戏码,以此避过他爹娘给他安排的相亲。

      他为了自由竟敢抗拒权威,如此觉悟不由让我刮目,想着经济大权还在雇主手里,我便顺口赞了他几句,未料这厮竟同我谦虚:“哪里哪里。实在是因为我阿娘不好,你说她找哪家的不好,非要找临街的二麻子他家……那姑娘以前我老远见过一面,又胖又满面雀斑眯眯眼的,还不如你好看呢……”
      “……”
      “你怎么不说话?”
      我从牙缝里艰难发声:“我在想怎样才能平息胸腔的一片怒火,以致不在下一秒将你打成残废。”
      姬从良:“……”

      走过两街三排屋,收获了一路许时不见的小弟追捧,我们才到了姬家大宅门口。
      姬家作为歪头鹅一族,据闻也是和我祖父一代交流甚密,才被邀请到钟山落户,在此受了大哥庇护分得大片土地安顿好家人之后,也效仿开山老祖,下到人界去开了一甚劳什子全九州连锁客栈,如今也算家大业大。

      我离开这里许久,倒不知他家又将屋宅扩了一番,还请了迎宾小厮在门口站着,实在很有些财大气粗。
      心中暗自叹了一声,谁能料到这厮如今也算上富二代?这厮除了为雄鹅娘娘腔了点、长得平凡了点、做事墨迹了点、一双鹅眼很有审美问题了点,凭着一身家产也不至于至今未得一鸟垂青,保不准邻村二花当年嫁了他能享一生清乐。
      但缘分这个事儿,向来没个准头,当年成婚前夜他同我悔婚,是我俩无缘,却也不代表他付出如此代价去痴缠二花便能得到她的倾慕。我独自一人抚养舒小米,处处回避顾夜白近千年,却依旧和他在禽鹤观再逢,却是我们缘分未尽。

      我怀着沉痛的心情跟他在后面走着,冷不防撞上他的背,便听前头传来个女声喝问道:“姬从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在相亲宴上放老娘的鸽子?!鹅族旁系最小的女娃儿才十岁便嫁了,你身为主脉的嫡长子却竟到了五千一十四岁都没成亲!你不嫌丢人,老娘还嫌丢人呢!我们姬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姬从良挨此一顿痛批,立马弱气垂头:“……你也不看看那二麻子家的闺女长个什么样……”
      那头跟着一扇摔了过来:“什么长什么样?你说长什么样?!当年你毁了舒家的婚事吃得大亏现下是忘干净了?你看那二花可有半点拿正眼看你的样子?!什么样子、什么样子!你看看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他脑袋被戳得如同痉挛,我在后头只能瞅见他竖起的发冠一前一后地晃,心下没由来地同情不已。
      姬从良结巴:“娘娘娘啊啊啊……你你你听我说说说……”
      “说什么说!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你无能才要为娘为你操心的?有本事你倒自己领个姑娘回家啊!”
      “我我我找找到了!!!”
      正被点着的头一顿。“啥?”
      姬从良乘胜追击,立马把我从后面推了出去:“我带姑娘回来了!!”
      我干笑:“姬三姨好哇!”
      女人傻了。

      被伺候着入了上座,就着一干精致茶点喝完第三壶茶,姬家双亲才把那一大串冗长又文绉的歉词致完,临了不忘拿了枝荆条装模作样地抽了那歪头呆鹅一番,看得我兴味盎然。
      姬老爹一招大龙甩尾猛抽那厮头顶,“你这不肖子!三小姐愿意同你定亲那是看得起你!你这小子竟还不珍惜!?昔日你负了三小姐,毁其清誉于一旦,今日为父便要在此为三小姐讨个公道!给我跪下!”

      姬从良嗷呜一声哭着跪下了,硬着头皮扛了一段鞭子,没会儿便抽得他两肩沁出血来。如此涕泪飞溅血肉横飞的场面着实太惨,让我和姬三姨都于心不忍地扭头对视。然后这位化容约有三十有五的妇人隔着桌冲我伸出了一双手,表情很是抱歉:“我家那口子向来脾气暴躁,今日倒叫你受到惊吓了……姬二顺,你抽那小子到不要紧,但现下见血吓到了三小姐可得不偿失,你还不快住手?”
      我回握住她的手,很是宽慰地柔声道:“三姨说得对,见血了就不好了。”
      在场的另外三人正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姬叔,你可以换个地方抽,我瞧着屁股那块挺好的,皮肉厚实,不容易见血。”
      “……”
      “……”
      “……”
      此等纨绔不孝子被老父怒揍的教育题材的戏码再度上演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已被绿豆糕水晶糕梅花糕糯米粽子填满肚腔的我才在几个难以憋住的饱嗝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鸭蛋黄一样红彤的日头早已没入西面树梢,沉得望不见了,想着顾夜白那厮当也差不多和我父上研究完一套阴谋诡计,这便扶着肚子起身向他二老告辞,临了还不忘展示我等雌雉壮阔的胸怀,很是尽力地在他两面前为姬从良美言了一番。

      “三姨姬叔,你们放心,姬从良这个人啊,虽然为人呆傻见色忘义眼神很瞎,但骨子里还是个纯良歪头鹅,纵使现下没有另一半,指不定明儿便又看上了哪村的三花四花五六花……”
      我顿了一顿,在那厮涨得像个猪头似的脸上一扫而过,继而清嗓:“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二老且宽心。”
      姬三姨看着我手下拿筷戳着的那一盘玉福楼糕点,表情很是忧愁。
      “三小姐宽宏大量,我们姬家自然感激不尽……只是退婚的那件事——”
      我手挥得很是潇洒:“一千多年以前的旧事,有甚好提?姬从良好歹也是和我一起光屁股蛋子长大的朋友,这点小事本姑娘自是不会计较。不过——”
      姬叔紧张:“不过什么?”
      我嘻嘻笑:“若是姬从良愿让我打包三盒枣泥水晶团子,想必我的心胸会更加宽广!”

      姬家二老很厚道,各色口味的糕点一样给我来了一份,足足打包了十二盒,又给添上了什么据说在西海三洲很有名的腌渍梅干和酸甜醋黄瓜各一坛,便差使姬从良带我连货带人一齐送回家登门道歉。
      舒于飞曾告诉我那次退亲事件闹得极大,但彼时我因中暑卧床在榻与世隔绝,从病恹恹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便滚去外山撒野去了,没时害喜回来就怀着舒小米专心待产,对这后续发展事件一概不知自属正常。
      不过想来我父上的性子,倘姬从良今日真同我回门上访,指不定便来一顿武力镇压,回头若砸坏了我带回的吃食那便极其地得不偿失。

      因而出宅没多久,我便将怀中抱了十二盒左右又各提一坛的弱质青年堵到一旁的树林里,隔着一排食盒示意他东西放着,佣金留下,鹅可以滚了。

      姬从良一双鹅眼闪闪:“你是心疼了么?”
      他放坛子的时候没送好力,两只坛子轻轻撞出了一声响,听得我确实心疼,但明面上还是攒出了一脸慈祥笑容相劝:“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便在此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
      “啊,我晓得,虽然我一只雉提这么些东西很难,不过毕竟令尊令堂盛情难却,这些盒子作为姬家的心意我也定会拼尽全力将之完好无损的带回去的,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不过散伙之前你是不是还忘了件事?”
      他立刻会意,满含热泪地朝我望了过来,表情十分地感动:“父亲说得断不错,灵均你当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仅这么一两眼便已经看出来了,我、我真是感动得不行啊!”

      我也十分地感动,不过这年头向雇主要钱也值得情感这般丰富了?

      他又向我这向迈近了一步,故作高深地转了45°,留给我一个极为羞涩的扁平侧脸。
      “不瞒你说,这么久来,你的音容笑貌都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从没忘过……今日一见才发觉是我目光短浅,灵均你在未见的这么多年里,仿佛、仿佛又漂亮了许多……”

      这话夸得我心甚悦,不过听点儿好话并不代表他能就此逃税,因而在这个问题上,我只能表达和他同样的见地,顺便扯回话题:“你说得很对,我也这样觉得。不过我想你要说的应该不止这些?”
      姬从良一怔,继续凹着幽怨美少年的造型做自己的歪头鹅。
      “难、难道说……连那个也被你看穿了吗?!”
      见我如此高深地点头,那厮便不晓得从哪里掏了只帕子,径自咬得咯吱作响:“既、既然被你看穿了,那我也无需再瞒了!——舒、舒灵均!我们@#%#@%吧!!”
      我掏了掏耳朵,“……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方才没听清。”
      姬从良一跺脚,抢过身子将我的手一握:“我、我说我们重归旧好吧!!”
      “……”
      “我已知晓你孤身一人带着孩子的事情了!那年未有解释突然退婚是我不好……听说你因恼我至深才在床上高烧三日,满心痛苦出去买醉,一时不查就怀了别人的孩子……你强迫自己要将他生下也是为了气我对不对?”

      我一语不发地将他望着,面容冷肃而无言。
      “……你、你怎地不说话?是生气了?……别气,那件事确是我不好……我不怪你诞下别人的孩子,也会将舒小米视如己出,你也不要怪我年少无知头脑不清犯的错误,好吗?”
      “我——”
      “这位便是姬家长子姬从良?”

      话音刚开了个头,便听旁头第三个声儿同时响起。
      那人的脚步逼近,渐带起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沉得我心脏一阵乱跳,低头一看正被握住的左手,便暗觉情况十分地不妙了。

      这个情况是要被判上浸猪笼还是浸猪笼还是浸猪笼?

      不觉吞了口唾沫,我干笑:“哈哈哈,小姬啊,今儿不如你就回去吧,那钱我隔日再拿,家里还有点事……”
      姬从良向我后头望去,问:“你是谁?”
      熟悉笑音在我耳后响起:“在下顾夜白。”
      “顾姓……你是南禺山鹓雏族一支的?……如此年轻又是顾姓……啊!您是鹓雏族那位大人?!恕在下无礼!姬从良见过殿下!”
      姬从良那没出息的小狗腿直接给跪下了,只有我僵直地瞅着自己的影子又覆上一片愈加高大的,因为他的站定而冷汗直流。
      “呵呵,未料鹓雏一族在钟山竟如此出名。你年纪轻轻,也算是有眼见。”

      如此场景还与一般无二,不是镇定就是作妖!好马不吃回头草,浪子回头金不换!此等情况,再不展现我的忠诚就为时已晚了!
      闭眼蒙头一扑,我抓住他的手强制性地环上我的腰,又抱着他的身一顿辩白:“你想错了不是那样听我解释!”
      闷头的胸下毫无动静,后面那个不长眼的竟道:“灵均……原来与殿下相识?”
      我心暗忖:熟啊,不仅熟,简直太熟了。
      “哈、哈哈,算、算是吧。”
      “那真是极好!看灵均如此姿态,定与殿下相交甚久,殿下也想看见友人生活幸福吧?”
      耳朵下面的胸腔发出了震震的笑声,危险分子权且应了一句:“恩。”
      不怕死的续道:“恳请殿下为我和灵均赐婚!”
      “啥?!”

      我闷头腿一软,腰上就被顾夜白扶了一把,想要回头的动作也直接被他一招按头捂胸制止了,心下顿时虚得浑身打抖,姬从良那货却继续坑我:“我与灵均多年前便已做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本也从了父辈志愿订婚。岂料事间横生变故,叫我二人因误会而分离一千八百载。现今难得重逢,也算得我们缘分未断。早闻鹓雏一族血亲与后宫一干美妾相处甚佳,堪称禽鸟界完满姻缘典范,今日与殿下在此相逢,也不枉一段缘分,不如便让殿下为我二人赐婚,想必有了皇室的祝福加持,我和灵均必能长长久久!”

      他一通抢白诉苦,听得我愈加心惊肉跳,揽着我的这位大佬却很有耐心地将这长达一刻钟的话听完了。我因被那手按着头伏在他的胸前,这男人的面色变不变便不晓得了,但耳下心跳未乱,他此刻的心情极为淡定倒是真的。

      姬从良保持着下跪的姿势良久,才听顾夜白极缓极慢地笑问:“……你是在,让本王为你和本王的王妃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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