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说我入戏太深》衔微木

9、里面和外面的人

　　进组前的聚餐安排在一家半山腰的私房菜馆里，虽说是剧组的第一次聚餐，来的人也不是剧组工作的每一个，毕竟拍摄进程和相关事情还是隐秘进行，还是想要尽量避开一切媒体可以捕捉到的讯息，其中就社交网络这块进行了强制的说明和要求。
　　季含潇一到这里之后，就被小助理反复嘱咐了这件事，不要拍照，也不要自拍。也难为人家二十开头的小姑娘扶着自己的黑框眼镜，仔仔细细的一遍又一遍嘱咐不太听话的主子。
　　好不容易又进组了，季含潇自然想要好好表现，取巧卖乖，他还是做得来的。
　　这家私房菜叫‘金色梦乡’，取这名，估计老板是伊坂幸太郎的死忠粉。餐厅是会员制形式，相当保证客人的私密性，之前季含潇听说的时候，还让政邺想办法弄张会员卡。当时他正和一个小花旦瞧上眼，想要个好地方培养培养感情。可惜事与愿违，意料之外的发生了很糟糕的事，他还记得那会正巧政邺过来送卡，结果人倒是被他带着栽进了湖里，衣服湿了一身，差点丢了小命，卡也就沉那湖里。
　　都是过去好几阵子的事，季含潇以为会忘的很快，到底现在还是‘念念不忘’，头昏脑涨，身体发寒。
　　季含潇随着服务生进了一个两间相连的开放式包厢，里面有些闹腾，应是来了些人。
　　他突然有点紧张，兴奋地紧张。
　　季含潇知道进去后会见到谁，是个大概怎样的人，有对他来说意义存在和别人不一样的特别性，而光光是这样的想法就已经令季含潇在如同享受致命前虚幻的快感，难以逃避和软弱的服从。
　　人总是避不开光的，温暖与否，明亮与否。
　　季含潇刚进去，就被编剧姐姐带到了身边。编剧姐姐是事业有成的大龄文青，名字也相当愤青，叫谷风。还没毕业在网站上写的小说就被影视化，而随着年纪的成熟，心态的成熟，笔锋的成熟，也让她渐渐在业界混出了些名堂。季含潇自然知道她，前些日子刚在国际上拿奖的那部文艺片，就是她写的故事。
　　季含潇颇是礼貌地为女士倒了杯温水，绥穆和罗衾似乎还没到，但气氛还不错，很多工作人员都是熟人，招呼在一起说些专业或者圈子里的新鲜事。
　　在这段时间内，季含潇整个人都很放松，甚至都散着柔和的光，衬的他白色的衬衣和白皙的肤色都成了温暖的色彩。
　　谷风微微诧异地打量了会儿和之前研读会上全然不同的青年。
　　每一个人都存在内部的自己和外在的自己，以成为别人眼中的应当与美好，青年的前一个样子虽然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却真实在他那个位置之后，所会变成的常态。如今这幅谦逊的样子，倒看起来更像为迎合别人的喜欢。
　　谷风抿了口温水，无声地笑了笑，看着主演这么努力还是非常开心的，而且很显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下面大概会是一段十分有趣的时光。
　　季含潇觉察到身边审视的目光，回头和谷风对上了眼，一个是在圈里摸爬滚打多年的金牌编剧，一个是最近三年就登上巅峰的当红小生，许多门道不用说，也就在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
　　不过，‘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季含潇倒是很想在编剧这里开开眼见。
　　“谷作家，您还要水吗？我再倒一杯吧。”
　　季含潇说得客气，谷风也十分随和的笑笑，摆摆手。季含潇还以为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继续谈论的必要，没想到谷风的下一句完全是没在情理之中的按套路出牌。
　　“季先生，你可以给我侄女签个名吗？”说着，还从身边的包里掏出了笔记本。
　　编剧姐姐絮絮叨叨了一会，笔记本明显是平常里很随心所欲拿来记录一些事情用的，好一会才翻到空白的一页。
　　“我上小学的侄女可喜欢季先生了，上次我给她讲睡前故事提到了你，非要你的签名，好好的睡前故事倒成了兴奋剂，还跑下床给我拿你的粘纸给我贴上。”讲这事情的时候，谷风明显哭笑不得，打趣着季含潇，却很是亲近。
　　季含潇很认真的给写了名字，还给了十分有亲和力的开头。
　　“谷作家，不用叫我季先生，叫我名字就好了，进组了还得靠编剧姐姐多给我讲讲。”末了，还凑到谷风身边，看上去很可怜地补了一句，“看先前的情况，绥老师多半是不大喜欢我的。”
　　谷风抿嘴微笑了，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点，开口直接叫了小季，“这倒是，绥老师眼里可是容不下散成一滩的沙子。不过你能再被选上，肯定也是他和罗导认可你。剧本好好仔细地读就行，到时候多去绥老师那里跑跑，要是可以啊，多来姐姐这里，我小侄女肯定可开心见到她偶像本人。”
　　季含潇听着这话，知道‘术业专攻’这条算是抓到了手，趁热打铁地交换了号码，多来了个姐姐。
　　谷风又说了几句，季含潇记着了件事，“我虽然是第一次和绥老师合作，也前面几位合作过的老同行聊过几句，绥罗的电影拍得慢，精益求精，要是由于主角入不了戏，一棒子打回去用老方法，让演对手戏的两个演员同吃同住培养培养角色感情也是有的。所以你也不用负担太大，他两带着你，不怕毁角色。”
　　绥穆来的迟了些，身后跟的不是罗衾，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季含潇眉头微皱，还在想这人是谁能跟着绥穆来。没细想，就看见谷风朝那个年轻人招手，“琅玡来啦，这边来。”
　　季含潇才想起来，编剧栏里的另一个名字，许琅玡。
　　年轻人往这边走过来，季含潇伸出手，先打了招呼，“你好，我是季含潇。”年轻人似乎有点惊讶，仿佛季含潇整个形象都被另一个印象概括，眼眸不经意的放大，小心翼翼地微握上季含潇的手，轻声回应，“你好，我是许琅玡。”
　　许琅玡明显没有什么寒暄的意思，季含潇也不好自讨没趣，就主动往绥穆那边去。
　　绥老师今天穿了件高定的衬衫，袖口有暗黑色的流纹，衣摆被整整齐齐地扎在黑色的西装裤里，显得庄重而大方，正巧他们都穿了白色。
　　“绥老师。”青年浑身闪着光，柔和里带着凉意，明媚里沾着冰霜，绥穆认真地看了青年一会，知道里面讨好卖乖的成分居多，但青年愿意安分也好，毕竟之后相处的日子还长。
　　他拍了拍季含潇的肩膀，轻声说，“等会，罗导还有副导演来了，一轮说几句，鉴于你第一次印象不太好，如果不想打光师毁你业务形象，就这几桌也走上几圈。”
　　季含潇点点头，绥穆说的打光师的事当然只是开玩笑，但这是绥穆和罗衾的团队，他要是想挽回在绥穆心目中的样子这些工作还是得做的。
　　几回合下来的觥筹交盏，季含潇虽然每杯只是浅尝辄止，奈何在数量和质量的双重攻破之下，脑袋里清醒的城池被撩上的硝烟。脸颊开始发烫，有些难受，坐在季含潇身边的谷风适时的发挥了自己大姐姐的身份，给季含潇挡回去了几杯，后来的人看着眼色也就没再上来‘联络感情’。
　　‘金色梦乡’是私人庄园的格局，每一个包厢都是独立在一个小园景里。季含潇来院子里透口气，意外碰见了坐在外面石凳上醒酒的绥穆。
　　刚才确实是喝乱了，连绥穆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季含潇有些懊恼，下意识不想让绥穆看见喝醉的自己，很明显上次喝醉酒乱打电话的事情实在是太印刻骨铭心。
　　连那时候绥穆的话，他说话时吞吐的呼吸，语气都依旧清晰可见。
　　“季含潇，你喝醉了，睡觉吧，睡醒了就能看见太阳。”
　　“……太阳出来了，也可以再给我打电话，晚安。”
　　季含潇想往前，走近绥穆的身边，身体却后退进身后那颗高大的榆树的影子里，没剩下一点细缝，整颗心，整个人禁锢在灰暗的阴影里。
　　还微微亮着光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绥穆安静平和的神色上。
　　敞着光，暗黑的流纹在轻荡，夹杂着那股子致命的气味，让季含潇的神经突突地猛跳。
　　原本还以为只能在对戏的过程中才能感受到的悸。
　　季含潇难受的蹲下身子，近乎伏在地上，嘴角扯着笑。
　　兴奋的，难受的，阴郁的，但大多是名为对一个叫绥穆的人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