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说我入戏太深》衔微木

10、高度移情的作用

　　近凌晨才散的席，小助理来的很快，估计整晚都等在外面。季含潇扫了眼，绥穆没在。就和罗衾打过招呼后，跟着小助理先出去了。半夜的温度降下了一点，但还是燥，一阵热一阵凉的风吹得季含潇又清醒了几分。
　　上了保姆车，季含潇发现曹予也在，正低头记这些什么东西，那本子季含潇见过，曹予参加高级会议总揣着，大概最近年华又有大事要发生。
　　季含潇昏昏沉沉地不太想说话，靠着座椅闭着眼睛休息，整个身体放松得晃晃荡荡，走马观花过许多事。
　　糟糕事情发生的一开始，政邺是建议季含潇立马停止工作，什么要紧事哪有这个事要紧，但所有事情都发生的相当不凑巧，当时季含潇正和旧东家解约，年华娱乐刚和他牵上线，季含潇处在娱乐的风口浪尖，在还没有在新的庇佑下站稳脚跟，一切都是如履薄冰。
　　菲利普·罗斯说过：“没有任何东西得以恒久的存在，然而也没有任何关系转瞬即逝。没有任何东西转瞬即逝，正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得以恒久存在。”
　　季含潇第一次记住这句话，是在意它的前半部分，没有转瞬即逝，所以他可以获得的更多，在聚光灯前可以站的更久。后来再翻开那本书，恍然地才发现它该有的后半句，没有永恒，所以我们常常期望转瞬即逝也是不存在的。
　　如同被国王判了死刑的犯人在踏上绞刑台的阶梯却依旧挣扎着拖慢不甘心与畏惧的脚步。
　　愚蠢又可怜。
　　他不甘心，所以挣扎。
　　他愚蠢，却固执的下了赌注。
　　和他的国王。
　　到小区外边的时候，保安依旧不让进，季含潇开了门自己下去，曹予也跟着下来。季含潇知道，曹予这么晚还来金色梦乡，肯定不光接自家艺人回去这么简单，本子记啊记的，三思再三思，无非在考虑他参与其中的利益可得。虽然季含潇现在不想弄那么多事情，但进组之后年华的事总会知道的滞后，随意淌淌浑水，曹予想必会对自己上心许多。
　　曹予例行说完了注意事项，看着似笑非笑的季含潇，顿时有些拘谨，刚才想好的话一下子变得难以说出口，下意识去推了推金边眼镜，“季先生，还有一件事，明天公司会安排你和白若一起吃个饭。”
　　季含潇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炒炒花边。不过曹予这个人在业界虽然出名的圆滑有能力会做人，但在绯闻花边这块倒是一直瞧不上嗤之以鼻。看来今天这个高层会议曹助理是开得是颇为不开心。
　　季含潇应允的很快，年华想要借《阁夜》的热度，炒一炒自家小天后的热度也无可厚非。他更头疼的是，过几天就要进组，好不容易在绥穆面前努力塑造的乖宝宝形象又是要崩塌一半。
　　曹予走时看上去很为难，一点都没有前几天和季含潇谈判的凛冽，季含潇觉着好笑，揶揄了一句，“这本就相互有利的事，曹助理不用多少为难。”
　　在看着曹助理脸忽地红了一阵之后，季含潇很是愉快的转头走了。
　　风吹的空气呼呼的响，前阵子搬进来正巧赶上开春，小区新种了一大花坛各色的花种，季含潇不太认得，但确实也是赏心悦目。季含潇拉了拉衣裳，吸了两口气，脑袋晕乎乎的带不少很多的清醒。
　　季含潇的心情很愉悦，怪异的愉悦，难以抑制的愉悦，要是政邺现在在这里准保说他一句神经兮兮。
　　缓慢而愉快运作的脑袋，控制不住地回想着和他愉悦对象有关的事情，王殿的富丽堂皇，高高在上的王冠，睥睨却意外温和的眉眼。
　　“……太阳出来了，也可以再给我打电话，晚安。”
　　“现在月亮出来了，也可以给他打电话吧。”季含潇迟钝地想。
　　做些荒唐的事总是一回生两回熟，怀着错误的目的到达想要的终点。手机对面嘟嘟的响，等待的时间季含潇傻兮兮地绕着大大的花坛走了小半圈。
　　给谷风签名不经意翻阅过她的随记本，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内容：名词，句子，抽象的符号，绥穆和戚燃画在一起的名字，用一个名词相连接脆弱不坚定的感情。
　　“喂，季含潇？”
　　季含潇听见对面依旧嘈杂的声色，猜到了罗衾和绥穆肯定还有自己的二轮，但实实在在得被动感受。在那刹那，季含潇厌恶的情绪很明显。
　　“绥老师，是我。”他声音稍微颤，轻轻的掩饰不自然不算清晰的情绪。
　　绥穆嗯的一声，季含潇听见了那头的风声，然后刚才吵闹，灯红酒绿轻了暗了。他无意地弯了弯嘴角，不再在花坛边上转圈，慢悠悠晃荡着回家和绥穆讲话。
　　“绥老师，刚才走的时候也没和你打声招呼，所以……”季含潇的尾音拉的长长的，想说什么却又未能脱口而出，起了个没什么话题性的头，糟糕又纯情的像个小学生企图想和大人说上话，吸引全部的注意，并满足虚荣心的引以为豪。
　　“所以又给我打个电话？”绥穆大约觉着好笑，接着话也不掩饰笑意。
　　季含潇也干脆的抛弃掉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寒暄，浑浑噩噩，有意无意的直接问了刚才想过的名词。
　　“那个，绥老师，你也认为绥穆和戚燃之间的感情是高度移情的作用吗？”
　　许是季含潇话题切换的太快，还是绥穆真的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话题的主角在另一端未说只言片语。
　　绥穆觉得季含潇并不算认真的人，即使他通过努力和一定的付出得到了戚燃这个角色。
　　虽然绥穆想要《阁夜》做到最好，但现实不存在十全十美，那么想要十全十美的电影也无法做到完美无缺，这看着是个矛盾的说法，但在现实就是个一团糟糕的迷宫里，他忽视转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误的方向，在明白的直道上学会妥协，所以他认可季含潇一定的努力，也想把他拉扯到自己在缺陷里理想的尽善尽美。
　　“高度移情的作用”这个词是他和谷风多次讨论过角色后的基本定位，也是电影本身对不期而遇，相互取暖、需要的两个人的情感的期初讨论。
　　每个人都在‘生病’，多情，滥情，缺爱，可望不可即。
　　谷风说：“相遇的人，是各种情感的碰撞；相互需要而相遇的人，是期望的情感的融合。只是被各自认为的情感里掺杂着太多的东西，他们太急切，没能分的清。所以当问题来的汹涌急切，裂痕也够刻骨铭心。”
　　青年女作家翻阅后最初的剧本后，在自己的随记本上涂涂写写，在主角的名字之间以一个名词结束了这段感慨。
　　高度移情的作用。
　　许琅玡的文字最初带给这位女作家的感受，那股子的微涩感被冠上了不是爱情的名。
　　绥穆并不反驳编剧给出的判定，在认真的思考过后，也无从反驳。
　　“他们是爱吗？”他问过许琅玡。
　　许琅玡是怎么回答的呢。
　　“绥老师，前段时间我去看过心理医生。她劝我说，千万不能将所有的期盼和快乐都放在一件事情上，虽然这样能有一个能将自己拯救于低潮的绳子，但也容易将自己困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神色寡淡，如同在描述另一个人的心情，“但是啊，当你所期望的只能是这一件事情，即使你可以尝试很多很多从前你也曾幻想过的东西，那也不一样，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件可以拯救你于低潮的事情而已。”
　　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件事情。
　　所以，从始至终，那也只能成为爱。
　　沉默的有些久，绥穆觉得对面的呼吸声若有若无，轻飘飘地。他很难给出否定的答案，但还是鬼使神差的给了半肯半否的回答。
　　“在戚燃的世界里，只属于彼此两个人的高度移情的作用的最终结果只能是爱情。就像你说的见过丰年和荒歉的他会否定这种即使错误意识下驱使出来的情感吗？”
　　青年似乎真松了口气，随后又夹杂着询问的小心翼翼，“绥老师，你会想要那样的感情吗？即使不是爱情，也会去承受那种怪异的情感？”
　　绥穆皱了眉头，罗衾最初说过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季含潇身上，不应该被打破的平衡感。他并不想多想，没有给季含潇答案，很多人很多事都是事不关己，没办法给出太多在意，直截了当，“季含潇，你知道的，我们只是演员。”
　　听见预料之中的回答，即使期待过想要的答案，该失望的并没有减少，季含潇由于上一个答案而扯在嘴角的笑，立马凝挂在被风吹得略显苍白的脸上。
　　“绥老师果然是绥影帝呢，拎的清楚。”
　　绥穆听着揶揄的话，也没有生气，反而意识到季含潇从没散宴之前就一直带着的怪异感。
　　“季含潇，你没事吧？”
　　显然被关心的，不自在的否认，“啊？我能有什么事？”
　　“季含潇，你觉得高度移情的作用来描述他们是不对的吗？”
　　深吸了口气，季含潇语气很严肃，认真的回答：“不，我没有觉得不对，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觉察到需要，觉察到极度的渴望，靠近是自然的事，一近再近是无法避免的结果，只是为什么两个人没有觉察到这样的事呢？说不定最后两个人还能是好结果。”
　　绥穆隔着电子屏幕依旧不能不感受青年可惜又嘲讽的意味，绥穆不喜欢季含潇一副自以为看懂一切，深以为戒或者又为自己曾经尝试过却安然无恙的样子。
　　季含潇虽然极力维持着在情绪上的平衡，但绥穆看的出来那种有时候无法受控制的怪异感，最为明显的一次被挑起波动的情绪，是在今晚散宴之前的庭院里。季含潇以为他不知道的，他只是假装不知道，他想为季含潇想维持的平衡保持明面上的平静。
　　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季含潇，在外面蹲久了会冷，你现在要是在家了，睡个觉，过几天就要进组了，虽然年轻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季含潇举着手机站在玄关门口，身体一僵，动弹不得。胸腔被砸开一道口子，让心被展露的一览无遗，堂皇与惶恐。他很快的安定好情绪，笑笑着开口，“谢谢绥老师关心，不会再在门外站着了，一定为绥老师的电影保重身体。”
　　绥穆也不提其中的文不对题，既然心照不宣也没有必要再挑明，没再挑起话头。
　　季含潇输了密码进门，感应灯一亮就看见政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微微一怔，也没忘和电话那头的绥穆道别，说话的语气连在沙发上翻书的政邺都瞄过来一眼，意味深长。
　　季含潇也没躲开他的眼神，眼睛里见到的也不是什么书，是《阁夜》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