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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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一路疾驰，撞到了天上不少飞禽，天地九万里，他用最快的速度飞下去，刚看到灌江口的杨府便一个踉跄翻了下去。
此时杨戬正在和梅山兄弟探讨寸心之事，哮天犬叫了两声，他回头恰好看到云头上掉下一个人，忙运功托起。
哮天犬呼哧着冲上去，老六也跟着过去，一眼便认出是东华。
“二爷，是东华上仙！”
杨戬惊道：“上仙？”他匆匆过去，定睛一看，地上躺着的人果然正是东华。
“上仙法力微弱，该不是摔了一下晕过去了吧？”老三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好，到底是仙人之躯，从那么高摔下来还活着。”
杨戬把人扶起来，往他体内注入一丝法力，果然见东华悠悠转醒。
“太好了。”东华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还好落的正是地方。”
“上仙此来何事？”杨戬扶着东华让他站起来，问道：“是天庭又出什么事了？”
东华还没开口，梅山兄弟便先笑起来：“果然有事还是要找二爷啊！”
东华闻言苦笑道：“是小仙的事。”
杨戬的表情即刻沉重起来：“来，上仙，坐下说。”
“来不及了。”东华把牡丹仙子的事情向杨戬说了，补充道：“牡丹是小仙的朋友，她有难，我必须帮，若是真君不愿惹麻烦……”
“谁说我不愿惹麻烦？”杨戬打断他，“我杨戬平生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真君，这是个大功名，小仙知道，真君需要它。”
杨戬一愣。东华能够窥探他心思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刻，东华愿意用他自己的仙途来换。
“一举两得而已。”东华笑道，“时间不早了，路途遥远，我们还是即刻出发吧。”
杨戬点头，吩咐道：“哮天犬，老大老三老六，随我去南海，老四留在这里，”他看了看寸心的屋子说，“照顾好三公主。”
“是！”
杨戬带着东华驾云而去，速度比东华一个人要快得多，梅山兄弟则因为法力稍弱稍微落在后面些。
东华见杨戬眉头紧皱，想调节一下气氛，笑道：“真君抓得松一些，小仙的衣服都皱了。”
杨戬反应过来，说了声抱歉：“上仙竟一点也不苦恼？”
“小仙该苦恼什么？”东华反问，“小仙天生就是笑脸，没有烦恼，自然不会苦。倒是真君你，别总把自己搞的苦大仇深，你心里永远都只有那点东西，看着广袤无垠，却是格外小气。”
“哦？”杨戬起了兴趣，“你还看到什么了？”
“天奴心里是金山银山醇酒美人，天蓬心里有着一片月光和百里天河，三太子心里是父母双亲结拜兄弟，三圣母心里是凡间众生和她的二哥。”东华一一说道：“三公主心里，只有一袭白衣的少年血染西海。”
杨戬的表情凝固了。他早该知道，三公主的罪行并没有大到让她无法回家，连西海龙王都罩不住，她只是因为喜欢自己，才甘愿五岳四海地流浪，只为如现在这般留在自己身边。
“二郎真君的心里……”东华说，“只有月色，看着清冷高贵不可亲近，却又那么单调，乍一看满当当的，实际上，是空的。”
“可惜三公主没有我这本领。”
“她不知道真君的心里没有她。”
东华被杨戬拽着，很快便到了南海，远远看到海天之间乌云滚滚，一道粉色身影穿梭期间。杨戬安顿好了东华，手中墨扇化作三尖两刃刀，提刀向战场飞去。
东华捂着胸口叹息，为什么杨戬一辈子都和水过不去呢？
他独自驾云，从一个山头飞到另一个山头，最后落在了南海边最靠近战场的一块礁石上，梅山兄弟从他的头顶掠过，老六喊了一句：“上仙怎么不去？”
“我怕给你们真君添麻烦啊！”他挥着拂尘送别他们，双手揣进袖子，闭目凝神，去感应天边的杨戬。
三尖两刃刀穿破乌云，刚一亮兵器便把一条幼蛟斩落海中，两条成年恶蛟愤怒狂吼，声音响彻云霄。
东华在岸边听得周身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法术不行，总不能让他们看着胆子也小吧。他这样想着。
牡丹仙子的修为和法力都不高，此刻持着剑直直冲上云霄，妄图一举拿下恶蛟的首级，却被恶蛟发现，回头张开血盆大口。牡丹大喊一声，紧紧闭上双眼，以为自己要葬身南海，不料一柄银色长兵器越过她的身体，穿向恶蛟张开的嘴。
杨戬一手拉住牡丹，一手拿着兵刃，直接穿透了恶蛟的上颚，顿时黑血如暴雨般倾泻下来。杨戬收了兵器，挥手布下一个结界，暂时挡住有毒的黑血。
他们脚下，梅山兄弟和哮天犬也解决了一条幼蛟，幼蛟挣扎着坠落到了海中。
剩下的那条恶蛟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瞬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杨戬把牡丹仙子交给梅山老大，带着哮天犬一路寻着血腥味追了上去。
东华在岸边等了三刻钟才看到天边有云回来，赶忙迎上去，却不见杨戬，问道：“真君呢？”
“往南追去了。”老六说，“上仙没事吧？”
“我一直在这儿待着，能有什么事？”东华答道，他走到牡丹身边，望着牡丹惨白的脸，关切道：“仙子受伤了吗？”
牡丹摇了摇头。
老三说：“仙子是一时脱力，好在我们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牡丹扶着老大站稳，向东华行了一礼：“多谢东华上仙，若不是请来二郎真君，小仙真不知还能否活着回去。”
“不必谢我，要谢还是谢真君吧。”东华一笑，挥手给牡丹除去了满身污垢。
梅山几人围坐在牡丹身边，因为他们本是妖，不能直接传送法力，只好为牡丹护法，帮她恢复元气。东华回到礁石边，望着水天之间平静的海面，凝神试图寻找杨戬的思绪，却一无所获。
“上仙不必担心，”老大说，“以二爷通天的本领，一条恶蛟费不了多少功夫。”
东华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一人一狗果然驾云而归。
杨戬伸手丢给东华一个布包着的小玩意，说道：“拿这个去交差吧，小心有毒。”他说着，走到牡丹仙子身边坐下，助她恢复法力。
东华打开那小包裹一看，竟是几个被黑血浸透的桃核。
动物化形不易，获得法力更不易，若要修行得道，必须借助天物。看来这一家子没少吃仙桃啊……
牡丹仙子内伤深重，一时半会儿连驾云都困难，杨戬思虑半晌，带着她和东华回了灌江口。几人刚推门而入，便见一红衣女子风一般地跑出来，面露喜色：“真君！”
东华霎时感觉到了杨戬思绪中的清冷更甚。
梅山兄弟识趣地带着牡丹去往客房，哮天犬则拽着东华往大堂而去。东华在大堂的桌前落座，哮天犬笑嘻嘻地凑过来给他倒了杯茶。
“犬兄这是何意？”东华笑道：“怎么有兴致给小仙倒茶？”
“上仙，我知道上仙能看到主人的心思，所以……来求上仙一件事。”哮天犬扭扭捏捏地说。
东华垂眸，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说：“我说，他不一定做。”
“上仙知道是什么事？”哮天犬欣喜若狂：“那太好了！上仙如果知道，一定能帮我阻止主人！”
东华唆了口茶，目光瞥向院中。
寸心正拉着杨戬说着什么，纤细的小手拽着杨戬沾血的黑衣，娇小的身躯站在杨戬身边，她眼中有情、笑里有爱，旁人看去，端的是一副英雄美人的图景。
哮天犬见状急的直低吼，东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不想和别人分享主人，是吗？”
“我只是觉得，三公主爱的不是主人。”哮天犬哀声道，“但我只是一条狗，主人不可能听我的。”
“那她爱的是什么？”东华问。
哮天犬摇了摇头，东华放下茶盏，笑道：“这就要小仙来猜了。”
他抚着哮天犬的毛发，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月色，清冷如水。
熟悉的场景，海边白衣染血的少年。
不，还有更多。
一袭白衣站在高岗上指点着治水的杨戬，一把长兵指天而骂的杨戬，一身黑甲与齐天大圣争斗的杨戬……随后，西海龙王、龙族姐妹、和寸心心里对亲情无尽的思念，盖过了杨戬的身影。
她要的是一个高官进爵的夫君，和一个能够随时探望的家庭。
她爱杨戬，但因为龙族身份低微，她又有些怕杨戬。她不敢对抗天庭，又仰慕杨戬这样敢与天争的英雄。
寸心希望自己嫁给杨戬，也希望杨戬能谋一官半职，让她能光明正大地回家。
东华叹了口气。寸心，果然是方寸之心。只容得下杨戬一人，却也只装得下这么多。
这话，东华到底还是没和杨戬说。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说，作为朋友他理当提醒一句，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不好干预。再说，他现在连自己都管不了，何必要去管别人呢？
酒席上，众人觥筹交错，为杨戬庆功，只有东华脸上笑着，心头却无比痛苦。
修仙是为什么？他借了酒意望着天空，独自遐想。
他本以为是为天下苍生，却没想到自己修仙只谋到了一个屁大的南天门守将之位。他曾以为本领通天才能位高权重，没想到遇上了李靖那样没什么本事的天王。他本以为做神仙就要有自觉守清规，却没想到连玉帝身边的天奴脑子里都尽是些污秽的东西。
这次回去免不了要受罚，也不知这威严无比的天条下，能给他和牡丹个什么罪名……
东华想着想着醉倒在了地上，杨戬见状赶忙拉他，却见梅山兄弟也一个接一个倒下。寸心也多喝了几杯，早已经回房去了。
秋色正好，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月光一如既往地铺洒在杨府里。
杨戬把东华拉到自己肩上，架着他往客房而去。途径牡丹仙子的房间时，牡丹恰好打开了窗。
“仙子。”
“真君。”
二人互相致意，牡丹惨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见东华这样，不禁开口：“上仙这是……”
“我杨府的万年陈酿，都快让这家伙喝光了。”杨戬笑道，“他一贯都这样吗？”
“这我可不知道，”牡丹笑道：“我见他时，他已经是个假正经了。”
确实，东华上天之前会笑会闹，还会因为不能杀五哥而生气，如今在天庭当差没多久，倒成了一个只会用笑脸对人的“神仙”。
杨戬叮嘱了牡丹几句，带着东华进房。
月色透过开着的窗洒在床上，暑气尚未消去，房屋里有些闷热。
杨戬把东华放在床上，替他脱了外裳和鞋子，转身欲走，却感觉衣角一紧。他低头去看，是东华的手紧攥住了他的衣服。再往上看，东华睁着一双眼睛，面容严肃。
杨戬以为他醒了，笑着说：“上仙今日喝了不少，怕是要醉几天。”
“你为什么不醉？”东华问。
杨戬一愣，低头道：“杨戬是半神之躯，经千年修炼已经能千杯不醉了。”
“胡说。”东华笑起来，语调中竟是少有的快乐：“二郎真君最会骗人。你分明是不敢醉。”
“千年之前灭门之时，你醉过一次，险些被大金乌抓走，从那之后你都不敢喝醉了。”东华笑着，语气却十分残忍：“你怕一醉醒来，又是一次家破人亡。”
杨戬敛了笑容，他坐到东华的床边，伸手把衣襟从他手里拽出来，说道：“你说得对。”
“我如果不醒着，难保明日就身首异处。”杨戬说，“所以，一千年了，杨戬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今日我在这里，真君且睡吧。”东华说着，竟真的往里挪了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如同漾着一池春水。
杨戬鬼使神差地躺了下来，东华这才松了拳头。
门没关，哮天犬一路闻着味儿寻了来，抬头便看到他的主人和东华并肩躺在床上，道是东华在劝说主人，就没进去，只是趴在了门口。
杨戬盯着床顶看了半晌，转过脸去看向东华，这人居然还醒着，只是面露绯红，显然已经微醺。
“上仙为何不睡？”杨戬问。
“我说了，看着你，你睡吧。”东华淡然道。
“你醉了？”
“嗯。”东华点头。
杨戬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东华这样的人喝醉之后竟是一副正经样子。
“真君。”半晌之后，东华终于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你不要耽误三公主了。”
“你不爱她，何必要娶她呢……”
“不对等的爱，对双方来说，都是折磨。”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杨戬也闭上了眼，听着耳边东华的呼吸，问道：“上天邀功，请玉帝赦免三公主，如何？”
东华没有说话，杨戬睁眼看他，这人已经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