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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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洞宾呆滞地坐在桌前，等杨戬走了之后便头重脚轻地倒在了地上，再睁眼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他望着大开的窗外，太阳逐渐升起来，不禁想起了曾听过无数次的那个故事。
“二郎一心救母，用那金刚石斧砸了锁链数千下，锁链却仍完好如初。瑶姬道：‘二郎请回，此锁链乃是玉帝天规所化，刀劈斧砍丝毫无损，天兵天将已在此处埋伏，莫要让他们抓了去。’二郎犹如未闻，道：‘今日救不出母亲，二郎便与母亲同死此处！’”
吕洞宾呼地一声坐了起来。
十日成仙，成了就还有机会！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按照昨夜杨戬的指引，出门去拜师。
谁料汉钟离所化大肚道人早已候在门外，望着吕府牌匾念念有词：“十日啊……就只有十日……”
吕洞宾抬眼望见这人，觉得有几分眼熟，汉钟离则迎了上去：“如此人才，一看便是吕岩吕少爷了！”
吕洞宾后退一步，问道：“您是……”
“啊呀，你五岁那年我们见过的，记得吗？”汉钟离说，“那年灌江口闹瘟疫，是贫道帮你爹驱走的！”
十年前的事情，吕洞宾当然记得不那么清楚，他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一番。灰色道袍盖不住的大肚子，稀疏的发在头顶上纠结地系成一个髻，几缕胡须飘在唇边，手拿蒲扇……
“你的表字还是我取的！”汉钟离干脆道。
“钟道长？”吕洞宾轻声问：“是……钟道长吗？”
汉钟离松了口气，好歹认出了自己，收徒之事也好办了许多。他亲热地靠过去，一边摇着蒲扇一边问吕洞宾那些他早已知道的事情。吕洞宾知道面前的道人并非假冒，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好半天才想起要把汉钟离带进屋里。
汉钟离道：“就不进去了，既然你说二郎真君指点过你，十日之内若不成仙，你母亲性命就难保了！”
虽然事情是定局，但如果真的按照杨戬所说，此人天赋秉异，其实也值得一试。汉钟离想。
吕洞宾思虑几秒，纳头便拜：“师父！”
汉钟离倒是没想到吕洞宾这么快就拜师，按照他这些年对他的了解，吕少爷应当是十分风流且飞扬跋扈的人，虽然嘴上总说要修道成仙，可却从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他甚至怀疑他是为了躲吕夫人给他说的亲才把成仙日日念在嘴上。
吕洞宾见他没反应，又低着头高声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汉钟离猛然想起，面前此人前生是东华上仙，虽然修为尚浅，仙籍却比自己这个地仙高了不少，赶忙扶着吕洞宾的手肘将人扶起，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那贫道就要尽作为师父的职责。”他遥遥指向不远处的山峦，说道：“昔日我给你取名洞宾，乃是预料到，有朝一日你会在此山中洞穴悟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好。”吕洞宾抬步要走，却忽然想起一事，安顿了汉钟离在门口稍后，转身回了吕府。
他交代给阿五，此后十日之内，除了大夫和侍女之外，不许任何人接近自己的吕夫人，包括吕知府。
“那……若是老爷执意要去？”
“让他在门口看一眼就好，不许接近母亲。”吕洞宾说罢，一撩衣袍快步而去。
“少爷，那您去哪？”阿五追问。
“天机。”
杨戬先二人一步来到九峰山，自丛山中找到了汉钟离已经布满了法力的山洞，他张开神目，将山洞四周的生灵驱走。而后原地盘膝而坐，心血为媒、法力为介，布下了一个逆行时光的阵法。洞中一年人间一日，十年的时间，是否够他学成心法、融会贯通？
布好了灵阵，杨戬调息了片刻，便听得哮天犬的叫声，知道他闻到了自己的气息。杨戬不知吕洞宾入阵修炼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前世记忆能否恢复。但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在这里都不合适。便通过心音告诉哮天犬，十日之内他须得走一趟十二重天，这里只能由哮天犬来护法。
哮天犬嗷呜一声应了，杨戬便放心离去，直奔十二重天的天府宫。
汉钟离带着吕洞宾一路来到洞前时已是日上三竿，吕洞宾知道时日不多，未经思考便往里走，被汉钟离拦住。汉钟离调用法力，仔细辨认着面前的阵法，说道：“不知是谁在此布了阵法，入内则时间凝固，出阵则时光恢复。你小子，有神人相助啊！”
吕洞宾不明所以，汉钟离却已想到是杨戬所为，哮天犬叫的那两声应该就是在提醒他离去。也不知东华上仙曾做了什么好事，让转世的吕洞宾占了便宜。他可是在羊角山修道几十年才得以呈现，人比人气死人啊……
汉钟离摇着蒲扇进了洞，吕洞宾也跟了进去。
这个山洞与平日里见到的山洞并无两样，三面皆是岩石，地上是两个汉钟离变出的蒲团，洞的深处有滴答的响声，似乎是山岩间泉水渗透。
两人坐定之后，汉钟离问道：“吕少爷，你可知道修炼是为何？”
“救母。”吕洞宾即刻答道。
“非也。”汉钟离摇头：“再想想。”
“但洞宾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若只是为一人，这十日将会荒废而过，勉强修炼也参悟不了，你还不如回家陪你娘等死。”
吕洞宾闻言怒目而视，又想起面前的人是自己刚拜的师父，悻悻压下气头，闷声道：“那师父说是为什么？”
“为师问你啊……”汉钟离一蒲扇拍到自己脑门上。
是谁说的他有仙缘？让他来度一个试试！
“这种道理，是我道门最基本的道法，十年时间，足够你想了。”汉钟离说，“为师要做的，是做个引路人。”
吕洞宾半懂不懂地想了半天，自言自语道：“修炼是为何……”
为何？他心中只有成仙救母的念头，一心都是母亲在病榻上用人参吊命的模样，他集中了半天精力，却仍是没能成功，反倒让自己的心神大乱。
汉钟离见他如此，叹道：“罢了罢了，看你现在的心境，怕是还没想透就走火入魔了。这样吧，既是速成之功，为师给你传些法力，如何？”
吕洞宾懵懂地应了，听汉钟离的话转过身去，闭上双眼，放松身体。
汉钟离以自身法力为引，忽然探得吕洞宾身体里激荡着一股强劲的法力。他有些奇怪，轻轻触碰了一下，却被那道法力震得退回了自己体内。
吕洞宾只觉自己的身体一震，回头便看到汉钟离仰面躺在石地上哀叹。
心法参不透，法力输不进，杨戬啊杨戬，你这究竟是逼贫道，还是逼吕洞宾啊？
“师父？”吕洞宾扶起汉钟离，有些不明所以。
汉钟离见他少不经事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声，解释道：“你体内天生有法力，且十分高强。”
“啊？”吕洞宾一愣。他从小就是凡胎肉身，从来没有过任何法力外露的迹象，怎么被汉钟离一探，反而成了有高强法力的人？
汉钟离也不知这法力来自何处，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体内的法力比为师的还要高，而且十分排外，若是为师把自身法力渡给你，才会让你体内两股法力相撞，到时候转都转不出来，你还是会走火入魔。”
吕洞宾泄了气，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岩壁问：“那怎么办？”
“这个……”汉钟离抓了抓稀疏的胡子，说道：“这样吧，我们还是先读书，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说不定书中就有解决的方法呢？”
“哦。”吕洞宾回答，随即汉钟离轻摇蒲扇，丢出了几尺高快要顶到岩壁的书籍，险些把吕洞宾埋在下面。
“师父！”吕洞宾被几册厚重的竹简压住，好半天喘过气来，问道：“这有多少本啊？”
“不多不多，五百本。”汉钟离回答，“你这种情况为师也不曾见过，须得从书中找啊。”
“您都读过吗？”吕洞宾拎起一本，拍了拍上面的灰，打开来看。
汉钟离笑眯眯道：“贫道活了几百岁了，你猜呢？”
见吕洞宾拿书到角落去读，汉钟离想了想说：“既然无法破解你体内的法力，不如为师教你几套功夫，至少防身可用，如何？”
“这样最好！”吕洞宾笑道，随后便又一次投入了典籍之中。
汉钟离看着吕洞宾的背影，悠悠长叹。
此子披发白衣尚未及冠，心智也如普通十四五岁的孩子一般，过去的十多年他都浑浑噩噩混了过来，虽然天资聪颖却从来坐不住。也不知为了母亲，他是否真的能修炼成功？
而且，那道法力又是从何而来？
见吕洞宾埋头苦读，汉钟离思虑半晌，摇身出阵。
“哮天犬啊，替你主人守好这个洞。”汉钟离对化作人形的哮天犬说，“贫道要去趟华山，不日就回。”
哮天犬点了点头，认真道：“您放心。”
汉钟离心想，此犬毕竟也跟了杨戬这么久，守个阵应当不是问题，便驾云往华山而去。
杨戬经过南天门，往十二重天而去，一眼望见天河边上伫立着三个人。他细想了一下，这一日竟是织女夫妇相会之日。
牛郎遥遥看到杨戬，惶恐地带着两个孩子跪了下来。
“求司法天神！放我两个孩子下凡吧！”牛郎一下一下地叩首，表情麻木，声音却十分哀痛：“小人有错，两个孩子却是无辜的！求司法天神放过他们吧！”
“当年抓你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杨戬在半空中停下，居高临下道：“你两个孩子是半仙之身，身有法力，我不可能放他们下凡。”
他看向天河另一端的织女，说道：“让你们夫妻每年相会一次已是不易，且请珍惜吧。”
说罢转身便走，不论牛郎在身后如何哀嚎痛喊，再也没回头。
夫妻一年尚可一会，看来王母的心，也并非他曾经想的那么坚硬。又或者，王母也会为亲情所羁绊，做下如此徇私的决定。
杨戬冷哼一声。
世间三界，哪有绝对的大公无私？神尚如此，凡人更甚。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