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啮齿扣》十欣

22、横来情意有缘再续（2）

　　天刚蒙亮，晶月就醒了。或者说根本没有睡着。门外触目可及的地方皆是红色。就连这常年无人的西苑客房也是一片刺眼的红。树上挂着喜字灯笼，窗台贴着喜字纸花。
　　几天之内，连着见到两次这样的情景，换做别人都看成是吉兆，只有晶月心生烦厌。
　　两次的情景竟莫名的高度相似。前一晚都是彻夜难眠，而第二日都是有计划地破坏。
　　晶月扫过周遭，一样的喜气洋洋，一样的忧心忡忡。凡是跟自己沾上的，都不能有好结果。
　　晶月摇摇头，暗自讽刺自己：“我果然是一个注定无法幸福的人。”
　　那日，自己的喜宴不成；今日，晶淼的，也一样不能完成。
　　晶月静静等待，就如上次一样。
　　“师姐，开席了。”素未谋面的师弟来叫她。
　　“知道了。”
　　晶月无心打扮，也无需打扮，一遍一遍地排演和师兄商话好的计策。
　　入席坐定。师兄晶垚随后到了，坐在晶月身旁，朝晶月使了个眼色。
　　晶月心领神会。
　　师傅高坐堂上，欢喜溢于脸面。
　　“今日，为师很是高兴。”师傅举起酒杯，一众弟子皆响应。只有晶垚和晶月无动于衷。
　　“你们的嫡亲师姐，也就是为师的亲身骨肉，终于有了归宿。”
　　“什么？”晶垚和晶月相视，而后惊呼。
　　师傅也看到了这两人的反应，眼里尽是得意地笑。
　　“我们一起，欢庆这个时刻。”举杯一饮而尽。
　　众弟子也跟随师傅，仰头饮尽。
　　“良辰到——”
　　红布盖下，晶淼挽着晶焱走进来。
　　就在晶焱经过身旁时，晶垚很快地捏住晶焱的左手腕，轻顺了几条脉络后放开。
　　“一拜天地。”
　　晶淼扯着晶焱，正要行叩拜之礼，却听见晶焱喊道：“师傅。”
　　晶淼以为自己力度太小，又扯了扯晶焱，却被晶焱一把挣开。
　　“晶淼，师傅，你们这是做什么？”
　　晶淼听闻，一把扯去头上红纱，吃惊问道：“焱儿，你怎么了？”
　　“晶淼，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呢？”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晶淼还未答话，就见师傅一跃而起，抓过晶焱的胳膊，狠狠问道：“你怎么能解开？是谁替你解的？”
　　晶焱不明所里，痛得直想把手抽回。
　　“是我，师傅。”晶月站起来承认。
　　“月儿？月儿，发生了什么事？”晶焱好像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
　　晶月现在也无暇顾及晶焱，转而对上师傅双眼道：“师傅，你至少给在座的诸位一个交代吧！为何晶焱师兄竟不知自己行的是终身大事？”
　　“你！你怎么会知道？”师傅伸出手臂，就要朝晶月的脖子掐来。
　　“小心。”晶垚快速闪过来，想要推开晶月。
　　晶月更是眼明手快，一把揽过晶淼，半开手中利剑驾于晶淼脖颈处，道：“师傅，别来这套，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功夫快呢还是我的佩剑更锋利？”
　　晶淼本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平日更是欺软怕硬，早已吓得双腿发抖，哆嗦着和自己的母亲道：“娘.....娘亲，快，快说实情。”
　　师傅看着这不成器的女儿，跺跺脚，也无计可施，终于坦白道：“是......是我弄昏了晶焱，让他和晶淼成亲。”
　　众弟子哗然。
　　“怕不只是弄昏这么简单吧？”晶月反问。
　　“晶月，你为何咄咄相逼？”
　　晶月不理师傅，继续道：“我来说一件事。在师傅的卧房内，有一间暗室。暗室外是一套很是神奇的武功秘籍的画像。师傅，是或不是？”
　　“晶月！你住口！”
　　晶月没有听见师傅的回答，威胁道：“师傅是想我先住口呢还是看到师姐先动脉尽断？”说着，晶月将剑刃往里方向扣了一扣。
　　“你还懂得叫我一声师姐？”晶月怀里的晶淼讽刺道。
　　“好好好，你说，”师傅紧张地连忙张口阻止。
　　“是或不是？”晶月又问一遍。
　　“是。”只能听到轻微的回答声。
　　“我听不见，师傅，您收了这么多的弟子，他们也全都听不见啊。”
　　“是。”这一次，声音很是洪亮。
　　晶月很满意。接着说道：“那套功夫，练成之后，与正派功夫不同。它不能内化，却是形成一股真气。输入到谁的体内，谁就会立刻变成练功人的傀儡。师傅，您说我说得对吗？”
　　“晶月，为师一直以为你温柔善良，没想到却如此狠毒！”一阵咆哮从师傅喉里喷涌而出。
　　“师傅，不知是你狠毒，还是我狠毒？”
　　“那就是说，晶焱师兄与晶淼师姐成亲实属被逼而非自愿咯？”有聪慧的弟子一语道破。
　　晶月的师傅气急败坏，反手就要劈向那年轻的弟子，被晶垚挡了回来。
　　“师傅，您不觉得您这样做，更是承认了事实？”晶垚道。
　　“连你也要反了？”师傅瞪圆双眼。
　　“师傅，你这样做，难道不是违背了武林正道吗？”晶垚问。
　　“什么正道反道？我不稀罕！我一个女人，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就足够了！我要得到我爱的人，有什么不对？”
　　“你爱的人？师傅，我们现在所说的是晶淼的爱人。难道师傅也用此等邪功困住过其他人？”
　　“娘！”晶淼大叫一声，提醒道。
　　“我......我”师傅顿觉失语，不知怎么接口。
　　“师傅，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我父亲？”晶月步步紧逼。
　　一行泪水从师傅眼眶流下，师傅竟像着了魔般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梨师兄....”
　　梨师兄正是晶月的生身父亲，名—梨厉。而晶月，其实本名梨月，因为投入师傅门下，才改名为晶月。
　　“师弟们，你们先离去吧！师傅的事情，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好。”晶垚很很合事宜地，屏退了所有外人。顺手一挥，关上了厚重的石门。
　　师傅一下瘫坐在地。
　　晶淼想挣脱晶月扶起自己的亲娘，被晶月一把扯住。
　　晶月绝不会在这关键时候，把猎物放走。
　　四周陷入寂静。
　　片刻后，师傅开口，话里尽是疲惫，却好像如释重负，“我一直喜欢梨师兄，可是他却不喜欢我。后来，他娶了你母亲，一个官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哈哈哈......”
　　“师傅，难得见你会夸赞别的女子。”晶月插嘴道。
　　“哈哈哈.....梨师兄怎么会喜欢那样的女人？简直是废物一个！你父亲死后，她居然没有一点办法了？还找到了我，把你送给我抚养？哈哈哈哈......”
　　“你！不许你侮辱我母亲！”晶月气得发抖，“难道你养的女儿不是个废物？”说罢，狠狠抓住晶淼的肩膀，疼得晶淼哇哇直叫，“你可别忘了，你生的废物还在我手里！”
　　“哈哈哈.....我看着你的脸，鼻头高耸，多像你的父亲啊，喜欢得不得了......再往下看.....那小嘴，又像极了你母亲，实在是难看，又不想再看到你......”
　　师傅啰啰嗦嗦，语无伦次，不懂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晶月听。
　　“我无意中习得那套功夫，就用到了梨师兄身上。我抓住他的手腕，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真气灌了进去。我发誓，我真的发誓，我从来就没有用过！真的没有用过！”说着说着，竟然不自觉地举起手来做发誓状。
　　“我父亲为何会死？”晶月追问。
　　“我去到楚府，要抢被楚天谯霸占的九尊白玉堂。可惜不是楚天谯的对手。我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时候，想着如果梨师兄能来救我该有多好....没想到，老天真的开了眼，梨师兄真的赶来救我了！”
　　“那不是老天开眼，分明就是你的邪功起了作用。”晶月忿忿道。
　　师傅似乎没有听见晶月在说什么，仍然自顾自地喃喃：“可是他为什么要来呢？为什么？不来就不会被楚天谯害死了啊？”正说着，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看向晶月，疯狂地叫道：“是楚天谯害死了师兄！是楚天谯！我让你去杀了他，你杀了没有？杀了没有？”
　　晶垚从后头抱住师傅，免得她冲向前去伤害晶月。
　　“杀死我父亲的根本就不是楚天谯，是你！师傅。”晶月出剑指向师傅。
　　“哈哈哈....对对对，是我！是我！”师傅突然发疯似的抱着头，痛苦，“是我！是我！如果不是我贪练毒功，也不会落下一身未能解的毒，也不会去找楚天谯要九尊白玉堂解毒，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不会发生了！哈哈哈”
　　“娘！”晶淼担心已经处于半疯狂状态的母亲，冲过去抱着她。
　　谁知，师傅凶狠地推开晶淼，骂道：“滚开！你个蠢货！和你父亲一样地蠢！”
　　晶淼被这突如其来的骂声吓住了，怔在了地上。
　　师傅用力抓住晶月的手，把晶月往外拽：“走，我带你去看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