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梦记》长河绝色

21、第21章

　　侯老爷用三根手指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眯着眼睛，心里想着：莫非，真如管家所说，找些懂点道行的人来看看？不行，这不就变相承认家里有鬼么，我老侯家可是百年大户，丢不起这个人。虽然死了一个夫人有点恼人，但只是脑袋不见了，也许是犯人太狡诈凶残，并不能说明就是神鬼乱力所为。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不免又想到昨夜屋里那个无头女尸，忍不住一阵恶寒。那凶手趁着自己离开寝室，最多一盏茶功夫，居然就能天衣无缝的做成一起命案，手段简直令人发指。也不知他为何杀人，更不知他会不会再来作乱。

　　想到这里，侯老爷捋胡子的手顿了顿。

　　管家站在一边，发现主子脸色阴沉沉的，猜到是又想起昨晚的事。说起来现在都好像做梦一样，美貌的新夫人居然就这么没了，内心不禁呜呼哀哉一番，真不知主子怎么运气这么背！
　　于是管家尽起下人的本分，沏了一杯香茶奉给侯老爷。
　　侯老爷端坐着想事情，半天不动，见管家奉茶，下意识伸手接了，但嘴唇刚碰到杯沿，又转手放到桌上。
　　他刚才想到了后院闺阁中的小女儿，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家人。其实他一直心里惦记着，一定要给她许个好人家。如今家里横生变故，又不知凶犯何在，心里就吃了黄连般发苦。夫人没了尚可不那么难受，但女儿万万不能有事。如今官府暂时指不上，他考虑要不要请来侠士剑客一类，最起码能当保镖。

　　于是侯老爷用指节敲敲桌面，管家立时上前一步，躬身等候主子吩咐。
　　侯老爷喉咙发涩，咳嗽一声，说道：“你刚才说的，我觉得不无道理。那个可恶杀千刀的犯人，不能不防。这样吧，你去安排一下，尽快找些帮手来。不过切记要擦亮眼睛，不要被骗子骗了，要多找些有真功夫之人，多用些银两也无妨。”
　　听到侯老爷的话，管家飞快的瞄了主人一眼，低声应了，转身离开正厅，准备好一份薄礼，叫了一个伙计跟着，他就直接去了县衙郭师爷家里。

　　这个郭师爷是土生土长的本县人，为人精明豪爽，喜欢广交朋友。郭师爷家里祖辈干的是酿酒卖酒的营生，平时就爱往家里招呼各路朋友上门吃茶喝酒，所以他的朋友三教九流干啥的都有。
　　按理说朋友太多太杂，不见得就好。但这郭师爷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倒也不得罪人。相反，也靠着这些野路子来的狐朋狗友，郭师爷这里各种情报五花八门，消息灵通齐全。据说连朝廷里的鹰犬，偶尔也来他这里买情报。

　　对于这些八卦，侯管家也只是道听途说，知之甚少。毕竟这里面水太深，有些东西不知为好，明哲保身为妙。不过在进贤县，郭师爷口碑还是不错的，虽然会破费些银钱，但若是想获取些有用的小道消息，找郭师爷的确是个好选择。

　　等穿过五六条街，站在郭家的酒肆门口，侯管家抬手正正帽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命身后的小厮上门通报－－他就是这样一个严肃正经的人，虽然只是屈屈一个管家，但自认在任何场合都不能失了身份和礼数。
　　酒肆的大门是敞开的，毕竟白天也要做生意。小厮提着礼物站在门口叫了几声，很快，里面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闻声迎了出来。这就是郭师爷的老婆，也是这家酒肆的掌柜。她也是一个有点见识的人，自然认得这侯宅的管家。
　　这郭氏热情的请侯管家进了里面，擦擦板凳，待客人坐下后，连忙沏了一壶清茶端了上来。等侯管家说了来意，就又快步奔去后面请自己家的爷们出来。

　　侯管家正襟危坐，端茶喝了一口，眼睛往四处扫了一眼。现在刚过晌午，还没有客人。不过他没等多久，就听见从后面传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就见一个干瘦的男人趿拉着布鞋出现了。
　　这就是郭师爷，他刚吃过午饭，还喝了一点小酒，现在整个人美滋滋的，嘴角还哼着小调就这么晃荡出来了。
　　见到主人到来，侯管家站起身来，端正的行了一礼，并让小厮将礼物奉上。
　　郭师爷不甚在意的手一挥，小厮忙恭敬的将东西放到桌上，然后退步到管家身后。郭师爷对侯管家也一拱手，请人重新坐下。

　　对于这次前来，侯管家也不打算拐弯抹角，毕竟自家的事情，对面的人也是知晓的。所以他清清嗓子，开口说道：“今天跟您我也敞开了说吧，家里发生这档子事，真是让人愁苦万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我家主人实在是没辙了。这不，命我前来，务必恳请您伸出援手，帮帮侯家度过这难关。”
　　郭师爷听他这样客气的说话，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慢慢说道：“既然老哥开门见山，我自然也有话直说。那天的情况我也见过了，心里大致有数。而且，就我的想法，当时不是也跟你讲过了么。你家夫人那副样子啊，恐怕非人力所能为。”他边说，边给侯管家续茶，自己则拿了一个小酒壶咂了一口，接着感叹道：“啧啧，能在内室被神不知鬼不觉扭断脖子，没有血迹，头也找不到，事后又能销声匿迹，这可不简单哪。你说，那凶手能飞天遁地吗，杀完人还自觉打扫现场？”

　　听见对方这样说，管家叹了口气，坦白道：“不瞒您说，我家主人是十分忌讳这种论调的。我们侯家可是干干净净，从来都是本分经营，不做暗事。老爷还是希望能请到专门的镖师来家里，不知您认识这样的人么？”
　　郭师爷眯着眼轻笑，先是不做声，半晌拿起酒壶小小抿了一口，说道：“唉，老哥呀。不是我不给你找，是找来也没用的。都说术业有专攻，就你家那事，多牛的镖师也不顶用。反正奉劝你，回去跟侯老爷说，别怕花银子，尽快请个道师来，否则要是晚了……”说到这，他突然面色阴冷，向前探身，压低声音道：“……小心性命不保。”

　　一个时辰后，侯宅正厅里，侯老爷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默默想了一会，转头盯着管家，问道：“他是这样说的？……那事情可真是麻烦了啊。”
　　如果是镖师，去南昌县找就有，那里大大小小不下十几家镖局。业内排的上号的前几家，比如京城的“安泰”“太和”，应天府的“丰合”和凤阳府的“铁虎”，在南昌县都设有分局。可如果真像郭师爷所说，即使招来这些人，也有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管家点点头，说道：“老爷，在离开郭家前，郭师爷倒也给我支了招。他说，如果要寻找真正的玄门道派，可以去矶山。”
　　“矶山？……好吧，那你看着安排吧。”侯老爷头疼的要命，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唉，我老侯家怎么到最后竟然沦落到，要靠这些江湖术士来解决麻烦，真是晦气。看来明天我得去给我爹我爷爷我太爷爷我太太爷爷上坟，求他们多多保佑啊。”说完，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起身往后院去了。

　　微风拂面，日渐西斜。

　　正厅里，只余下管家一人，默默的目送老爷走远。然后，他甩了甩袖袍，转身慢慢走出屋子，站在方正宽敞的院子里。这个院子是整个侯宅的正中之处，四角摆放着绿油油的大盆栽，中间是青砖铺就的甬路。看着这里多年不变的景致，老管家突然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已经西归的前前代侯老爷，拉着自己的手在这里玩耍的事情。他擦了擦眼睛，心说真是老了，居然开始回忆起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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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章只是铺垫，小攻小受暂时不出来，大家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