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梦记》长河绝色

20、第20章

　　香梅吓得大叫一声，低头一看，扣住自己腕子的这只手，明明纤细柔美，但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骨节嶙峋。
　　她强忍被绞断似的疼痛，苍白着脸，就见面前的床幔微微动了动，缝隙间布幔一挑，身着一袭白衣的女子闪身走了出来。
　　等她定睛细看这人是谁后，低低啊了一声，顿时觉得浑身酸软，两腿无力，身子一歪滑坐地上。

　　她抬手抚住心口，轻轻揉搓几下，待缓过神来，才抬头忍不住抱怨一句：“小姐，你吓死奴婢啦。刚才唤你没动静，还以为已经睡下了。”说完这句，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裙摆，迎着二小姐又问道：“小姐用过晚饭了没，可还要奴婢伺候你洗漱？”

　　然而问过这句后，二小姐却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香梅就着远处茶桌上微弱的烛光，仔细打量小姐一眼。就见她鬓发散乱，脸色发青，两眼无神，嘴角歪斜。

　　“哎呀小姐你怎么啦？”香梅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着小姐，这时惊愕发现，手下的肢体如此僵硬。好像绷紧了的弓弦，随时会断。
　　这时，二小姐的头突然轱辘动了一下，就好像脖子无法承重，她的头差点掉了，最后一歪搭在自己的右肩上。

　　正常人如果不耸起肩膀，头部是无法碰到的。
　　但眼前二小姐身子不动，头却整个沉甸甸搭在肩上，致使她的脖子扭曲严重，一侧的大筋都暴露了出来。这个诡异的模样没一会，然后就见她木偶一般，动作僵硬，手臂缓慢抬起，扶住自己的头，就听咔的一声，她的头被安正了回来。

　　旁边的香梅看的目瞪口呆！二小姐脖子晃了一下，幽幽转过脸来，两眼直勾勾盯着香梅，嘴角一咧，大概是想做个微笑的表情。可惜无比失败，让她看起来跟哭一样难看。

　　看着这样的主子，香梅噔噔噔连退三步。她就是再蠢，也看得出小姐这是有情况了。想到最近小姐私底下的举动，她顿时鼻尖酸涩，泪眼汪汪，犹如百爪挠心，肝胆俱裂！
　　自打她七八岁被卖进侯家，一直都跟在二小姐身边伺候，虽然自家小姐脾气不好，偶尔心气不顺对她稍加打骂，但总体来说还算不薄，用剩的胭脂水粉，或者掉了珍珠的头钗，转手就送给了自己。
　　现在小姐变得奇奇怪怪，香梅看了看小姐，紧咬下唇合计一番，就见她眼神一变，转身跑出了院子去找侯老爷。

　　被吵醒本就心气不顺的侯老爷一听，扬手就甩了香梅一个嘴巴子，三角眼一瞪，指着她就骂道：“贱胚子，小姐若是有事，定不饶你！”说完犹不解恨，抬脚将香梅踹倒在地。
　　四夫人见状赶忙凑到侯老爷身前，巧笑嫣然，抬手轻按住侯老爷又伸出去的腿，说道：“哎呀，老爷不要动气，小心闪着腰。这等贱婢，我来处置就好。”说完，命香梅跪下，她抬手左右开弓，抽的香梅脸颊霹吧作响。

　　侯老爷见这种时候了，四夫人还只顾惩治下人，于是不耐烦说道：“行了行了，香梅带路，我看看小姐去。”
　　四夫人见老爷没带好气儿，狠狠剜了香梅一眼，忍下不甘，一扭身子坐在圆凳上。

　　香梅两眼放空，脸颊肿胀，听从老爷命令，起身引着他往后院小姐闺房走去。
　　等到了二小姐居住的院落，就见院门大开，门口伫立一个身影，走进一看，正是二小姐本人。
　　侯老爷看着自小疼爱有加的小女儿，心里突然无比愧疚，他知道自从新夫人进门，就惹得爱女不开心。最近也确实对她有所疏忽，看着颜若桃花，身姿如柳的女儿，不禁感慨万千。
　　于是说道：“唉，外面天凉，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随爹进去。”说完，就想拉住女儿的手。
　　然而二小姐表情冷淡，将两手交握置于身前，声音有点嘶哑，低低回道：“爹爹说的是，女儿确实打算休息了，请爹爹回去吧，香梅送老爷回房。”说完不等父亲回应，自己转身居然把院门关上了！

　　侯老爷以为深夜前来，定是爱女觉得被打扰，心里不高兴，跟他在耍小性子，也不生气，只嘿嘿一笑转身就走。等回头看见站在一旁的香梅，脸就变了，恶狠狠骂道：“小姐哪里看起来不对了，你这东西，快去伺候就寝，要是再胡说八道，抽烂你的狗嘴。”骂完哼了一声，回房去了。

　　香梅耳朵里根本没听老爷的谩骂，她只是呆愣在那，心里直犯嘀咕。她刚才站在老爷身后，把小姐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小姐模样与之前完全不同，举止正常，神情泰然，哪有什么奇怪的样子。难道真是自己昏了头，被打傻了？
　　香梅实在想不明白，只能推门进院，见小姐房里已经熄灯休息，自己灰溜溜回房洗漱睡觉。

　　然而，今晚注定要成为老侯家一个不眠夜，她们刚躺下没多久，突然不远处炸窝了一般，老远都能听见嘈杂喊叫的声音。

　　原来竟然是四夫人出事了！

　　刚才侯老爷离开女儿院子，回到自己的住处，推门进屋，见夫人斜靠在床头，一边床幔垂下，遮挡住美人丰腴的上身。他想跟夫人亲热一番，一屁股坐在妇人身旁，搂住就想亲上一口，然而一伸头，居然亲了个空。他有点纳闷，抬眼一看，只见夫人脖子上面什么都没有，不知何时，美人的头不翼而飞！

　　这等骇人景象吓得侯老爷惨叫连连，哆嗦着扑倒在地无法动弹。旁边侧屋以及厢房里的下人闻声赶来，俱被惊吓得哭爹喊娘，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随后不多时，县衙来人勘验现场，然而折腾到黎明，也没收获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整个前夜到出事，没有人听到任何异常的响动，而四夫人的脖颈，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扭断，整个脖子皮肤撕裂，筋肉分离。然而众人掘地三尺，人头依旧下落不明。
　　一整夜闹得侯府天翻地覆，所有人惊惧万分，惶惶不已。

　　作为一家之主的侯老爷，真是万般愁苦，早饭也吃不下去，坐在正厅里唉声叹气。直到太阳老高了，一直候在旁边的管家悄悄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老爷，小人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侯老爷正摊坐在太师椅里，摸着光秃的额头，闭着眼睛，听见管家的话，不置可否的哼了一下。
　　管家知道这是主子默许，于是慢慢凑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老爷，其实，衙门里的郭师爷，之前私底下跟小的说了一句话。当时家里乱成一锅粥，小的也焦头烂额，就没当回事。可到今早也没找到……”管家一顿，用眼角揣度主子一眼，接着说道：“小的静下心来就想，莫非真是像郭师爷所讲那样，凡人不顶事，需要找些玄门道家的人来才行。”
　　说完这些，管家闭了嘴。有些事情，点到为止，自己就是个干活的奴才，话多容易招灾。

　　听到这些话，果然，侯老爷立马睁开了眼睛。他定定看着管家，问道：“玄门道家？”管家只是恭敬的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侯老爷开始还有点糊涂，见对方神情微妙，脑子一转，居然立马懂了——感情是大家觉得自己家里不干净，只能靠江湖术士来解决。
　　他顿时怒火冲天，但对方毕竟是管家，他不好像其他下人那样随意打骂，就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叫道：“混账！什么玄门道家，不就是些江湖骗子。叫一群旁门左道来上门，你还嫌人家没笑够是不是？”
　　管家将身子低了低，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侯老爷吼完，又跌回太师椅，用拳重重砸了一下扶手，叹气不止。
　　自己这几年也是不顺，家里总是出些莫名其妙的事。这四夫人之前其实还有过两房妾室，一个进门时明明欢天喜地，没过几天却吵闹着要出家。另一个晚上还好好的，早上起来就变傻了。因为都不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知道这些事的外人不多，所以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但这四夫人貌美如花，侯老爷顶住家里的压力，硬是将她光明正大的娶进门。可好日子没过几天，还是出了昨晚那个糟心的事！这可真是见鬼了，小时候算命也没说自己克妻啊！

　　……见鬼，见鬼？！

　　想到这里，侯老爷思绪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