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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长生 五 ...

  •   最近频频有外地人来镇上,但架不住沈姑娘花容月貌,一个貌美姑娘带着个清秀的小和尚,在这个面对外地人已经波澜不惊的小镇人心里还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大路两边开,行人走中间。沈渡带着人边走边找客栈,招的路两边茶棚饭摊的客人频频回首。

      萧昱在一片议论声中拽住她的袖口:“沈姐姐,他们都在看你。”

      沈渡大言不惭:“嗯,看我好看。”

      “……”

      小世子把她的脾气摸的门儿清,这种用一句话就能把人噎死的时候,就在说她现在不太高兴,别搭理她。于是他自觉的闭上了嘴。

      沈渡边看客栈边往前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声回应,于是低头看了一下,小和尚眼观前方口观心的一脸正色,她不解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萧昱没想到判断失误,愣了一瞬:“啊……对!沈……”

      沈姐姐还没叫出口,沈渡立刻打断他:“就住这吧。”

      沈渡这一路走来,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镇上的人一半看起来是当地人,另一半一看就是五湖四海汇聚来的江湖人,身上都带着煞,她起初还在想到底什么事能让这些人不远万里的跑到这个小镇上来,萧昱一声沈姐姐出口,更是明显能感觉到方才那个茶馆坐着的几个人递来的不太友善的目光。

      而就在刚刚,她敏锐的从两边行人的交谈中捕捉到了“幽都山”、“野兽”、"城隍庙"几个字眼。

      沈渡回想了一下前些天苗叔提到过的,那张据说落在奈何桥下深渊里的——藏宝图。

      藏宝图能引天下英雄赴往幽都山,但这群人是怎么知道幽都山在蜀中的?

      沈渡不禁怀疑,难不成鬼册里有谁要金盆洗手,拿这种莫须有的小道消息讨好大家大派?

      她带着小和尚站在客栈前等掌柜查空房,边等边想着这事儿,刚站稳当,旁边凑过来一个男人过来问她:“姑娘不是本地人啊?”

      这男人瘦瘦高高的,看年纪有三四十岁,眉眼细长,看上去不像个好人。沈渡不动声色的将萧昱往身侧扯了扯,道:“北边的,这不,带着弟弟进京求学。”

      那男人就像刚注意到萧昱似的,“呦”了一声:“瞧我这眼神,我还没瞧见这小兄弟,失礼失礼——不过这里近来不多太平,姑娘一介女眷,带着个小孩,可不好多做停留啊。”

      “多谢大哥提醒——诶大哥,我们姐弟这一路走过来,听到大家都在说什么幽都山有野兽什么的,这什么野兽,能让这么多英雄一起来看?”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什么野兽,不过是几个畜生罢了——我瞧姑娘打扮,也是江湖中人?”

      “嘿,”沈渡摆手,张口就来,“哪敢跟江湖上的英雄们相提并论,就是我家老父开了个小镖局,偶尔跟着走走镖罢了。对了,大哥方才说这里不太平,怎么了,这附近山上有土匪?还是都打到这来了?”

      “还真有几个山匪,这不,我们也是受托来除匪的,姑娘还是别在这里多停留了。”

      这人面色不善,说出来的话也分不清个好坏,沈渡怕话多生变,向他抱了抱拳:“多谢大哥提醒,敢问大哥尊姓大名啊。”

      “鸣云剑派鹿南山。”

      鸣云剑派,江湖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门规森严,历年来都没出过什么让人背后嚼舌根的弟子。

      沈渡抱拳道:“在下孟沈,这是小弟孟玉,多谢鹿大哥提醒,只是今日小弟赶路疲乏,我先带他去歇歇脚,咱们得空再聊。”

      萧昱乏不乏的沈女侠眼下无心关注,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鹿南山说的话,寥寥几句,却足以确认这群人就是直奔着幽都山来的,且不止一次的到过了鬼门,还跟金狼兽打了照面。

      沈渡进了客房后直奔西北角的窗户,打开以后却发现这个方向除了对面酒家的屋顶什么也看不着,她吹了声哨,在屋里转了好几圈以后,不知从哪飞来了一只小巧的鸟,通体除了黑不见二色,长的与寻常小鸟无异,但外头这冷风吹一趟人都受不住,这只鸟却像冻没了知觉一般,簌簌的来,簌簌的走。

      萧昱虽说迟钝了些,但再迟钝从进了客栈起也反应过来了沈渡的不对劲,为了避免被迁怒,打进屋他就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把小椅子上,一声不吭。

      深冬不南飞的黑鸟成功吸住了他的目光,他好奇的看着沈渡往那个鸟腿上绑了一颗金铃铛,想凑上去看看那只鸟,但直到鸟飞走也没敢动。

      晌午间沈渡让厨房送了点吃的过来,她自己去不远处的肉铺割了几斤生肉,好不容易挨到入夜,等萧昱睡熟以后她从包裹里翻出一件黑色的斗篷披上,拎起下午的生肉,锁了门后直奔幽都山。

      幽都山其实就是一片荒山,这片山打外观看什么怪异都没有,但常年无人靠近,周围的樵夫都说这是出了名的凶山,进去就出不来了。无人开采的荒山多奇珍异兽,因此每年都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想进去撞撞运气,可进去后再也没出来过,这山的凶名就越传越厉害。

      但事实上,这荒山里的确多的是奇珍异宝,灵芝人参往深了走遍地都是。

      可是仅有的两条上山的路上全是老头子养的畜生,没点功夫的人被盯上了,哪怕脚下踩了哪吒的风火轮都跑不掉。

      这座山,除了城隍庙后的那一条上山路,还有一条几乎无人知晓的小路,能越过黄泉路直奔奈何桥。生肉冻得发硬,沈渡把肉往斗篷里一拢拎在手里,从干草堆里扒出一个洞,弓腰钻了进去。

      进去后便豁然开朗。

      这杂草也不知什么时候堆起来的,两三年前好像还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堵在这的,沈渡把勾在身上的杂草树枝一一揪下来,抽出弯月刀砍断拦路虎般的树枝慢慢往前走。

      那些金毛畜生都守在半山腰,远远地瞧见了沈渡,一个个便收起獠牙,像是被驯服的家犬般乖乖的躲回了栖身的石林里,为沈渡大开鬼门,沈渡走过去后地上多了一包生肉,那群畜生嗅着荤腥,待沈渡走远后一个猛扑窜上来,三两下便瓜分殆尽。

      水云间大殿所在之地在山谷正中间,那间殿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忘忧殿。

      入忘忧殿必经之路便是奈何桥——那桥头除了一个腰板佝偻的几乎要与地面平行的老头外空无一人,桥长有一里路,桥底是弥漫着白雾的深渊,沈渡面不改色的走过桥,在忘忧殿外曲起右腿跪了下去。

      那太阳从左肩头一直绕道正头顶,沈渡就在殿外半跪着,左手握着弯月,双臂垂在身侧,纹丝未动。待日头又挪了些,殿内这才徐徐走来一人。

      长发未束,如锦似缎,他穿着黑色的长袍,怀里抱着一只看起来刚刚断奶的金毛小畜生。走出殿才能叫人看清他的长相,长眉入鬓,眼尾上扬,鼻高唇薄,长了一副九天仙人不沾尘埃的模样,只是在黑袍的衬托下这张脸透着种不见天日的惨白感。

      他没什么表情的在跪着的沈渡身边转了一圈,还带着些刚醒的倦意,淡淡道:“两年未见,变了不少,起来吧。”

      沈渡不敢放肆,沉声应“是”后才敢站起身。

      九衍将怀里的金狼兽放在地上,慢慢悠悠的往常年无人的殿内走,沈渡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

      多了一个人,忘忧殿反而更显冷清了,九衍道:“你难得回来,倒与我生疏了不少。”

      沈渡道:“属下不敢。”

      两年不曾再见,沈渡明显感觉到九衍身上的生气几近消失,浑身透着沉沉死气。

      二十几年前他总是笑眯眯的站在远处看着沈渡一行人,那时候沈渡哪懂得趋利避害,见他好看,便凑上来与他讲话,一年一年的过去,沈渡眼见着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越来越无人敢靠近,直到近几年,连她见到他也开始犯怵,自觉地将上下级分了个清楚明白。

      九衍不再接话,只往前走着,这深山中显得更是安静了。

      越往前走,沈渡的神色越是诡异。

      忘忧殿后原是一大片荒地,有一个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道能过去对面,眼下正是深冬,这片荒地却开满了花花草草。

      这片花花草草皆是各种药草,毒草,琳琅满目,种类众多,沈渡对药草认知不多,只懂得一些皮毛的毒,能认出几种常用的种类,这里多是春夏才能采摘入药的药草,究竟是怎么在寒冬腊月生长下来的?

      待九衍在药草地的尽头停下时,沈渡才看见这里关了两个人。

      这里原是一个关押叛徒的山牢,直接开凿在山体中间,为了防止叛徒挖洞逃走,洞内四壁皆是用石浆封死的。玄铁的牢门能直接看见里面的情况,这两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头发一缕一缕的遮在了脸上,看不清面貌,衣衫单薄贴在身上,能看出衣料下只有一幅骨头架子,浑身捏不起二两肉,但气息尚存。

      九衍指了指那两人,道:“你身上的毒并非无解,只是解药配制起来略显麻烦,不过,快了。

      沈渡不明,快了?什么快了?解药快出来了?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躯体是他研制解药的温床?

      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后背,她不做声的捏紧了拳,正想着如若自己也得经历这么一遭,哪怕是拼了命跟他打上一架,或者跳到崖底落个全尸,也好过这么窝囊死。

      九衍像是会听心术,他突然轻轻地笑起来,偏头看向她:“慌什么,解药是为你制的。”

      沈渡默不作声,只低头看着脚边那株似开不开的花。

      九衍道:“你这趟回来,想问藏宝图,是吗。”

      “这消息是谁散布出去的?”

      “朝廷。”寒风吹得太大,一直跟在他腿边的小畜生蹭了蹭他,九衍弯腰把它抱在怀里,拢起袖袍给它取暖,“风太大,故人那里暖和。”

      “饶辞?”

      九衍扫她一眼:“看来还是他和你感情深些,我这个老人家要靠边咯。”

      忘忧殿的确是越来越冷清,沈渡一路走过去,除了九衍怀里的那只小畜生时不时发出点声音外,诺大的地方连个老鼠都不见。

      九衍像是觉得没人说话太无聊,走到一半时突然来了闲聊兴致:“阿渡,你知道这张藏宝图的来历吗?”

      沈渡如实道:“不知道。”

      "这件事提起来约莫有六七十年了,那时江湖上突然流出一张残缺不堪的地图,据说,是去往蓬莱仙山的。蓬莱自古以来就是圣地,又传出神乎其神的成仙、长生一说,自然令江湖中的庸人对此趋之若鹜。"

      “长生?”

      “长生。”

      沈渡突然失笑:“真有人信?”

      “有,”九衍煞有其事,“怎么没有,当年可是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呢。”

      “那地图呢,也是真的?”

      “真的,蓬莱是真的,但这长生,”他突然停了下来,“真假参半。”

      这图最后落在了谁手里无人知道,有没有人成功到达蓬莱仙山,羽化成仙更是不得而知。

      九衍道:“长生之术啊,沈渡,”他突然盯住沈渡的眼睛,像金狼兽盯住了一只猎物,随时会扑上去一口了结了她:“你不曾心动吗。”

      方才的闲聊像是一场失神里想象出的假相,现在这个随时能拔出刀抹了她脖子的才是真的水云间之主。

      沈渡低下头,心有余悸:“属下不敢,属下定竭尽全力带回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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