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 前篇》冷酷的鬼王

8、春（1）

　　不记得是第几次，落寞地从爸爸家回来。
　　林瑞的生日来了很多人，家里几乎装不下。大人们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小孩子们看电视，玩玩具。林玲饭后尴尬地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内心烦躁。
　　正当林玲坐不住想要回学校时，爸爸走了过来。
　　“林玲，爸爸今天喝了酒，不能送你回去了，你等会儿自己回去好吗？”
　　“那我现在回去吧，也不早了。”
　　没有更多的思考，林玲起身就回去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包括林瑞，她的弟弟。他戴着生日帽，和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林玲关门之前看了他很久，他也未曾注意到。
　　走在大街上，林玲感到一丝寒意。爸爸家这边的路太偏远，路灯很少，一个人走还是挺怕的。尤其是这样的寒夜。
　　冬季那么漫长，春天究竟什么时候会来？
　　在寒风的摧残下，刚有些好转的感冒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倾向。林玲裹紧身上的棉袄，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冷。她想不明白，往年的冬天，她是怎么度过漫漫长夜的。
　　记忆总是变得模糊。
　　从妈妈去世以后，她总是记不住以前的事。说是记不住，其实是觉得很陌生。每当一年过去，她总是觉得过去的一年很遥远，过去的自己，就像一个陌生人。外婆去世之后，这种感觉更清晰，每一天醒来都好像一次重生，连昨天的自己都变得模糊。
　　“生活并不是聚少离多，而是相聚的时候你都没有察觉，离别的时候才感到悲痛。”
　　外婆临去世时说过这样一句话。然而对于现在的林玲来说，还有什么离别的机会呢？连可以离别的人都没有了。
　　这样的我，又有什么价值呢？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需要我了吧。
　　林玲想到林瑞生日会上的热闹场面，想到自己的格格不入，现在呢？在黑暗的孤独里的，只有自己。
　　“啊——”
　　林玲狂喊了一声，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落在地上。她疯狂向前跑去，她听到黑夜中有人骂了一句神经病，但是她不在乎。反正在黑夜的保护下，谁也看不见自己。

　　学校旁边的小超市还没关门，林玲走了进去。
　　小超市里放着圣诞的歌曲，明明还有很久才到。林玲戴着帽子，裹着围巾，只露出两只小眼睛，盯着食品架。食品架上的零食种类很少，没有林玲很想吃的。但她确实饿了，犹豫了很久，拿了一桶泡面。
　　“小白兔同学，吃泡面可不利于身体健康噢。”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林玲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一个很壮的男生出现在自己身后，外套的拉链还没有拉上，脸上还有几颗汗珠，显然是刚刚运动回来。
　　“你……是在跟我说话？”林玲把帽子摘了，围巾拉下来一点。
　　“对呀。如果晚上觉得饿，就吃一些饼干吧。这个味道的饼干还是挺好吃的，要不要试试？”
　　“啊，谢谢推荐……”
　　林玲把泡面放了回去，拿了一些男生说的饼干。
　　“那么，小白兔同学，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还没搞清楚男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男生就不见了。林玲觉得匪夷所思，但是看着手中的饼干，不由自主地笑了。
　　明天见？
　　就像一个奇怪的约定一样。好像他们不是初次见面，而是旧相识。
　　林玲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她总是回想着那个男生的样子和他说的话。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即使见过也没有印象了。她甚至不确定这个人跟自己是不是同校，不然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又该去上课了，林玲仿佛做了一个模糊的梦，昨晚的事融入在梦里，她甚至不太清楚那个男生是不是真实存在。
　　前天与欧阳月的小不愉快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了。大家跟前两天一样去小操场排练，虽然林玲昨天缺席了，但由于戏份比较少，并没有很大的耽误。
　　“昨天的生日过得怎么样呢？”排练结束后，雪晴坐在林玲旁边。
　　“还好啦，大家玩得挺开心的。”
　　“真羡慕你啊，有一个弟弟。我是独生子女，一个人在家经常会觉得很无趣。”
　　“其实也还好啦……”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还是欧阳月的出现结束了这个话题：
　　“明天是周六，咱们还排练吗？”
　　“周六也要排练，你是魔鬼啊？”
　　“行，那明天不排练了。后天下午继续。”
　　随着老海的一声哀嚎，大家走的走，散的散了。小操场上只剩林玲一个人，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昨天那个男生说的话。他说明天见，但是今天也并没有见到他。
　　或许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嘿，小白兔同学，你还没走啊。”
　　似乎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玲的心跳得很快，回头一看，果然是昨天那个男生。
　　“我叫雷子安，三班的。你呢？”
　　雷子安球服外披着外套，在林玲身边坐下。林玲有点不知所措，抱着书包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说：“我叫林玲，二班的。”
　　“啊，隔壁班的女孩子啊。前天看你们排练就注意到你了，你演的小白兔好可爱啊。但是你昨天没有来排练。”
　　“昨天有事就没来。”
　　“这样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可以啊。”
　　“我明天上午有一场球赛，可以请你来看看吗？”
　　球赛？想起来，前段时间好像有听到学校举办篮球赛的消息，不过林玲不太关注。说起来，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了吧。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来看看吧。”
　　“就在学校篮球场，上午九点开始。”
　　林玲点点头，站了起来：
　　“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再见。”
　　“再见。”
　　林玲把手机收进书包里，抬起头却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严小成？
　　那个身影似乎也发现了她在看自己，迅速消失了。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如果真的是他，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他为什么在那里？
　　林玲缓缓地向前走，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