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 前篇》冷酷的鬼王

4、冬（4）

　　林玲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有几个玩得来的同学，初三开始，也很少在一起玩了。她坐在教室靠窗中间的位置，没有同桌，前桌和后桌也都是不太熟的同学，但是，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每天待在教室，就像在自己的王国里，不被任何人打扰。林玲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去吃饭，总是等别人吃饭回来，她才去食堂。就这样，独来独往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不觉得好，也不觉得不好。总之，日子过得还算平静，这就是最好的。
　　但是，外婆去世之后，有一段时间，林玲觉得看向自己的眼光好像比以往多了一些。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她想。毕竟耳边也未曾听到关于自己的讨论，也没有谁刻意亲近或疏远她。班主任倒是找林玲谈过话，但是也没有直接提到外婆的事，只是问住校是否习惯，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大。
　　尽管身边的人都不提让林玲伤心的事，尽量保护着林玲的内心，不让林玲觉得难过，但是林玲内心却渴望着有人能够提起外婆，希望有一个人能听自己倾诉，不管这个人是谁。她想让别人知道，外婆是如何的好，如何地照顾自己，如何在自己犹如荒漠般的心上降下一场场甘霖，让枯萎花再次盛开。然而，却没有人能与自己分享。外婆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外婆和妈妈就被世界忘记，只留在自己心里。
　　或许死亡，并不是心脏停止跳动，而是在那些仍然跳动的心中消失。如果这样的话，外婆和妈妈就还活着，活在自己的心中。
　　林玲从自己还在跳动的心中，感到一丝慰藉。

　　十二月，清水镇气温并没有特别低，但是却常常下雨。空气中过多的水汽加剧了冬季的严寒，使得清水镇变成了一个大型冰箱。宿舍没有空调，也没有取暖的东西。潮湿的空气使得暖暖的被窝成为一种奢望，林玲总是在半夜冻醒，然后久久的睡不着。
　　黑夜之下阴冷潮湿的清水镇，像一个大大的坟墓，葬着这里所有人的过去。这些回忆在人们都沉睡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徘徊在清水镇的大街小巷里，直到天空泛起白光，才慢慢褪去。那些沉睡着的人们不知道，那些被他们遗忘的记忆，遗忘的人，在黑夜中，在世界的每一个缝隙游荡着，无处安放。
　　林玲感冒了。并不是很严重，如果在以前，外婆会把房间里的火盆烧的更暖和一些，给林玲煮冰糖雪梨。这样过几天，林玲感冒就好了。然而宿舍里没有火盆，林玲不会也没有条件煮冰糖雪梨，只好去买药。
　　学校附近的药店林玲只去过一次，初一的时候学校开运动会，林玲作为班级后勤部的一份子，负责买创口贴纱布酒精之类的东西。林玲到了药店，看着架子上满满的药品，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了要买的东西，看了半天又不知道该拿多少。
　　“小姑娘，是来买运动会需要的东西吗？”
　　穿着白大褂的阿姨坐在柜台旁，问道。
　　“是的，但是不知道买多少合适。”
　　阿姨走过来，在药柜间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小袋的药品，递给林玲。
　　“小姑娘，下次来买东西的时候，记得看标签找药，不然会很费力的。这些应该够了，先别拿太多，有的不一定用得上。用完了再来拿。药物不要一下子买太多，够备用就行。”
　　接着阿姨又跟林玲说了每种药物的用法及用量，还告诉了林玲一些伤口处理方法。因此，林玲对这家药店是很有好感的。
　　阿姨仍然是穿着白大褂坐在柜台前，外貌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林玲刚进门，阿姨就问道：“小姑娘，是来买感冒药的吗？我刚才看到你在门口咳嗽。”
　　林玲点点头。
　　“身体有发热吗？喉咙痛吗？流鼻涕吗？有什么其他的症状吗？”
　　林玲摇了摇头。
　　“没有，应该是晚上着凉感冒了。”
　　阿姨点了点头，就去给林玲拿药。
　　“晚上冷，盖厚一点的被子。有热水袋的话就用，晚饭多吃一点，才有能量。”
　　“谢谢阿姨，我会注意的。”
　　结了帐走出药店，林玲心里暖暖的，感冒好像一下子好了大半。中午吃过药之后，林玲就趴在教室的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上课了，这节课原本是数学课，由于数学老师这周出差，其他老师也没有空来代课，就改成了自习。
　　林玲刚拿出习题册准备做题，就看见班长皱着眉头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说：“各位，经过班委会的协商，我们决定向大家征求一下意见，是关于今年的元旦晚会要不要举办的问题。”
　　“元旦晚会不是年年都有吗，为什么今年突然征求意见？”
　　“考虑到今年是初三，怕大家忙，出不了节目。所以，我们就想先问问大家的想法。那么，同意今年继续举办的同学请举手吧。”
　　台下一片寂静。升入初三以后，班级里莫名有一股紧张的气息。老师们逼得更近，同学们都退了社团，教室大多时候都有很多人，但即使人多，也基本上是安静的。就好像暴风雨前的沉寂，所有人都等待着中考的暴风雨。
　　“咳咳，我说啊，班长你也太严肃了。话说，我们哪里忙了？我想问在座除了严小成的各位，难道有谁是每天沉迷于学习的吗？”向北海突然站起来，打破了这片沉寂。
　　全班哄笑起来，严小成咳了两声，说：“老海，过分了啊。”
　　“可不是，整天在我旁边不是做数学题就是做物理题，我看个小说都不安心。”
　　教室的气氛活跃起来，每个人都举起了手。
　　班长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了，笑着说：“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可以到我这里报节目了哦。报节目截至到15号吧。行，没什么事大家自习吧。”
　　林玲向严小成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严小成的目光。她赶紧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习题，然而手却在发抖。太阳从乌云后露出脸来，阳光洒在满是雨水的地面，又反射到教室的天花板上。天花板上晃动着的光就像教室里少年们灵魂的倒影，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不安地漂浮着。
　　冬天，似乎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