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 前篇》冷酷的鬼王

21、春（14）

　　少女站在镜子前，宛如正要去约会。她从衣柜里翻出她最喜欢的外套，又花了很长时间给自己扎了个半丸子头。
　　今天……还会遇到他吗？
　　窗外飘过几朵乌云，少女眉头皱了皱，还是背上书包出了门。
　　正是寒冬，风带来清水河的湿气，让秋裤变得毫无意义。
　　清水镇，真美呀……
　　林玲站在风雨桥上，望着缓缓流淌的清水河，仿佛自己的生命也和这河水一起流淌着。不，镇上的所有人的生命，都是随着清水河一起流淌着。
　　严小成今天还会来吗？昨天是下午遇到的他，上午他也会来吗？一路上林玲都在揣测，忐忑着也期待着。
　　教室的门虚掩着，林玲理了理衣角，尽量保持心情平静地走进去了。
　　下一瞬间，林玲的心一下子从高处摔落。她看着眼前的一幕，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站在原地好几秒，才迈开步子，走到自己的座位处坐下。
　　就在她进门那一刻，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严小成，另一个坐在严小成身边的人，是林玲不认识的女生。
　　严小成和那个女生在门开时几乎同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不带任何神情，只是在看到来者是谁时又恢复了交谈的状态。可就是这短短一瞬间，林玲的心破碎了。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她竟然不知道，严小成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生。
　　雨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林玲只想藏在这雨声中。她无所适从，觉得自己此时像一个笑话。有时候她也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死心，才罢休。严小成所有的行为都表明他并不在乎自己，可是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停地自作多情呢？
　　雨一直下。
　　班车就要到达车站，雨势却完全没有要变小的趋势。欧阳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一条消息还是三个小时前，向北海发的：
　　今天可能比较忙，不能及时回你消息。
　　欧阳月回了消息：
　　我在车站，来接我。
　　没过多久，那边打来了电话。
　　“欧阳，你在车站干什么？我今天还忙，过两天忙完了就回镇上。”
　　“我已经到了，没带伞。你不来接我，我只能淋雨去找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找个地方躲雨，我很快就到。”
　　说是车站，其实只有一个小亭子，一块大站牌。小亭子能挡雨，却没法遮风。欧阳月的外套有些湿了，她有些冷得发抖。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她马上就要见到向北海了，与这个比起来，一场雨又算什么呢？
　　远处的人影慢慢近了，欧阳月笑了笑，却把眼泪挤出了眼角，跟雨水混在了一起。
　　向北海眼睛是红的，昨晚可能没有睡好。他手上绑着一根孝绳，另一只手拿着一把伞。向北海裤脚已经湿透了，他是跑着来的，没有注意避开水坑。
　　“你……”
　　一句话还说不出口，向北海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给欧阳月擦掉头发上的雨水。欧阳月抓住他的手，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没关系的，还有我呢。”
　　向北海呆滞了一阵，然后也缓缓抱住了她。
　　“我没事，你何必跑这么远呢。”向北海摸了摸她的头。
　　“我有事。”欧阳月把头埋在向北海怀里，“昨天晚上我睡也睡不着，什么都不想做。如果我今天还见不到你，我觉得我会疯掉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其实我昨晚应该跟你说清楚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真的。都怪我，说两句话就挂了，害你想这么多，这么担心……”
　　一阵嘘寒问暖后，雨似乎小了一点。两人松开了手，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你还忙吧，先回去吧。一会儿有车来了我就回去。”
　　“等你上车我再回去。”
　　向北海牵着欧阳月的手在亭子里找了一个没被淋湿的地方坐下，两人牵着的手似乎在源源不断地给对方力量，抵御着彼此心中各有的不安。
　　“老海，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
　　“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陪着你。”
　　返程的班车来了，向北海来不及多问，塞给欧阳月一把伞，匆匆把她送走了。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今天去哪了？”
　　“桃花村。”
　　欧阳月的爸爸看着外套和头发都有些湿的女儿，也不再多过问。他从卫生间里拿出女儿的毛巾递给女儿，仍然是平时那种硬邦邦的口气：
　　“洗了澡就吃饭，下次你去哪里跟我说一声，我有空就可以送你去。”
　　欧阳月知道爸爸说的只是客气话，随意嗯了一声，进浴室去了。
　　刘姨早在浴室里放好了欧阳月的睡衣，似乎知道欧阳月会淋雨一样。下雨天天会黑得早一些，欧阳月出浴室时天已经黑了，但大家还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跟平常一样等着吃饭。没有人问欧阳月去桃花村干什么，仿佛一种默契。
　　晚饭后，跟往常一样，欧阳月直接回了自己房间。与此同时，另一个女孩也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客厅里静悄悄的。两个女孩子望着尚有乌云看不见月亮的天空，内心就像这天气一样阴沉。
　　和严小成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他这么陌生。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一天怎么过来的，上午雨小了以后，严小成跟那个女孩就回去了。
　　他们走后，林玲不知怎么的就哭了。她埋着头哭了很久，不敢哭出声音。直到她哭累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哭。整个下午她都在家看电视剧，看到某些情节也会掉眼泪。家里人只当她多愁善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对一个人的眼泪，会流干吗？如果我这时候流的眼泪够多，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因为他哭了呢？
　　“姐姐，我今天能和你睡吗？”
　　星星推开房门，一脸天真地看着欧阳月。欧阳月的心事在这一瞬间突然都消失了，她把星星抱在怀里，什么都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