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 前篇》冷酷的鬼王

16、春（9）

　　正是饭点，快餐店里人很多。俩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空出两个座位。角落里俩人已经饥肠辘辘，点了两个荤菜，又拿了一瓶饮料。
　　“这家店挺好吃的，也不算很贵。”
　　“我爸妈有时来镇上赶集，顺便来看看我时，我们就在这里吃饭。”
　　这是一家清水镇常见的夫妻店，老板负责炒菜，老板娘则负责招待客人。老板娘是个很好的人，记得很多熟客的喜好，这也是这家店回头客较多的原因。
　　林玲没有吃饭喝饮料的习惯，吃饭期间甚至水都不会喝一口。但是夏桐已经给她倒了饮料，她也就不拒绝了。
　　“你在你们班是不是不太喜欢和别人交往啊，我看你经常都是独来独往的。”
　　“是啊，习惯这样了。”
　　习惯，真的是习惯吗？林玲不记得更早以前自己都是怎么样生活的了，好像在记忆中自己总是独来独往的多。菜还没上来，林玲只能喝几口饮料压抑住饥饿感。
　　“确实是这样，有时候习惯一个人，就觉得没有去改变的必要了。不过，其实也可以尝试多和别人交流啦，说不定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夏桐说的话很多人都曾对林玲说过，听得多了，反而没什么感觉。林玲倒不是觉得跟别人交流有什么不好，只是这种生活过的太久，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
　　心里知道很多道理，但是就是没办法去改变。
　　看林玲不说话，夏桐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道歉：
　　“我不是说一个人非要有很多朋友才行啦，其实你自己觉得怎么样生活舒服就怎么样生活好了，开心最重要。”
　　“谢谢你啊，夏桐。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
　　林玲笑了笑。老板娘把菜上齐，两人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
　　饱饭后，两人回到了学校。
　　与街上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学校里冷冷清清的。作为学校最热闹的地方，篮球场上此时也没有几个人。望着篮球场，林玲突然想起了雷子安。那个神出鬼没的雷子安，在欧阳月生日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自己，自己居然会有一点想念。
　　“夏桐，你谈过恋爱吗？”
　　“我……？”
　　林玲点点头，眼神中带有一丝期待。她看着夏桐，想从她身上得到某些问题的答案。
　　“好吧，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谈过一次恋爱。他……没什么。”
　　夏桐似乎刻意躲过了林玲的目光。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呀？”
　　夏桐已经做好了自己恋爱经历被扒出来的准备，结果这个突然的问题让她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啥……？”
　　“我想知道，我对严小成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这下林玲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不不不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问啦……跟小说电视里差不多啦，就是会很紧张，总是会想起他，喜欢跟他说话，觉得他做什么都很可爱。尤其是，当你看到他的时候，眼神跟平时都不一样，就像眼睛里有光。”
　　“眼睛里有光？真的吗？”
　　“我不是很清楚啦，这是我以前的同桌告诉我的。”夏桐挠挠头，“不过我倒是从没见过谁的眼睛里有光……”
　　林玲看到严小成会很紧张，但是至于跟严小成说话，似乎很早以前就成了一件很难甚至不可能的事。眼睛里的光，谁知道呢？
　　夏桐好像猜到了她心里想的什么，赶紧说：
　　“不一定每个人都是这样，其实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很难说清楚的。不过我更觉得喜欢是一瞬间的事情，有可能是一见钟情，有可能是认识一个人很久都没什么感觉，但在某一瞬间你觉得在你心里他突然成了很重要一部分。”
　　“为什么这么说？”
　　“我感觉吧……我以前好几个同桌都是这么说的，我自己也差不多。”
　　林玲沉默了一会儿。
　　“谈恋爱在我们这个年纪普遍吗？”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夏桐思考了一会儿，“不过，我觉得喜欢一个人跟年龄无关。”
　　喜欢一个人，跟年龄无关。
　　如果每个人都这样想，或许，林玲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是，哪有这么多如果呢？命运把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偶然似乎都是必然。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有啦，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夏桐知道林玲又想到严小成了。那个白衣少年，看上去沉默寡言，仿佛心里藏了很多事。
　　下午无事可做，林玲跟着夏桐到夏桐的教室里写作业。
　　林玲一直把手机放在桌上，心里默默期盼着它会突然响起来。到了傍晚，手机终于有了动静：
　　“喂，爸。”
　　林玲一边接电话一边匆忙离开教室。电话那头听起来很吵闹，伴随着林瑞的大喊大叫。
　　“林玲，元旦不放假吗？怎么不回家呢？”
　　其实元旦放假不过三天，而且平时周末林玲也不回家。
　　“放三天……快考试了，我想在学校里多看些书。”
　　“好的，那你注意休息，考完试了就回家。”
　　挂了电话后，林玲又在走廊上站了很久。每次跟爸爸打电话，她总觉得不像是至亲之间的问候，总感觉是一种很客气的交谈。很多年前，爸爸是她最亲的亲人，然而现在，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鸿沟。
　　林玲突然感到很空虚。她的嗓子很疼，她知道这是自己要哭的前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她意识到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看着那些很近又很远的事物，她觉得内心十分痛苦。
　　她整理好情绪，回到教室。夏桐并没有发觉她有什么异常，两人去食堂吃了饭，就回宿舍去了。
　　黑夜中的学校是宁静而让人安心的，教学楼和宿舍楼都亮着光，小路上时不时有学生经过。林玲把头上的发饰都取下来，洗了把热水脸后坐在床上看书。夏桐则看着手机傻笑，林玲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不过也懒得过问。
　　白衣少年关好教室的窗户，关灯锁上了教室门。他以为自己站在黑暗中，却不知道昏黄的路灯光线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让他脸上的憔悴暴露无余。他向熟悉的方向望去，那个窗户里还透着灯光。他那脸上紧张了一天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露出一个不太好看但很真实的微笑。他想起她今天的模样，新发型使她看起来比以往更美一些。今天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远远地看着她，就已经足够了。
　　他不知道新的一年里会发生什么，或许生活就该如此平静下去。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