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 前篇》冷酷的鬼王

15、春（8）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外婆也去世了。”
　　林玲和夏桐，一人裹着一床被子坐在床上。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宿舍里却并不黑。因为窗帘是拉开的，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在书桌上。林玲的脸看得不真切，但夏桐能想象到那是悲伤的神情。
　　“我的故事不长，十几分钟就能说完。那时我还小，太多情绪已经记不清。有时候我执着于过去，是因为看不到未来。我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只好从过去找答案。但是我记忆中的依靠只有两个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是我爸爸和严小成。”
　　“不，或许他们也死了。”
　　林玲惨笑了一声。既然所爱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么活着的意义还有什么呢？也许黄泉之下还有可以互相安慰的灵魂，这人间有什么呢？她是多余的一个人，没有人需要她。
　　“林玲……”
　　夏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感到一丝压抑，轻轻叹了口气。
　　十二点了，天空中出现了零星的烟花。
　　“能有个人倾诉这些事，我很高兴。谢谢你，夏桐。不过你也不用为我担心，虽然我说的话让我看起来很悲观，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暴自弃。”
　　“我也不是觉得自己是为谁而活着，就像你说的，我相信生活会越来越好。而且我觉得慢慢长大也是一个很值得享受的过程，懂得的东西越来越多，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越觉得生命是有乐趣的。”
　　“就像今天，我第一次来例假——”
　　“第一次！？”
　　“嗯，可能我发育比较慢吧，好像晚一些。”
　　夏桐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例假是在家，那天妈妈和姐姐嘱咐了自己好多事。怎么说呢，那时候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自己进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接触到了新的东西。
　　“我们夏桐也是大姑娘啦！”记得妈妈进房间看到自己的样子时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
　　“我们林玲也是大姑娘啦！”夏桐学着妈妈的口吻说道。
　　“谢谢，如果今天你不在宿舍，我大概找不到人分享这种感觉了。”
　　“我刚才觉得很痛的时候，才发现好好照顾自己有多重要。”
　　气氛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两个人转移话题后又谈了很多关于生理期的事情，直到两人都困了睡着了。
　　林玲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小时候了，今晚却梦见了。她看到严小成坐在地上，手里摆弄着自己还给他的那一套拼图。突然，他抬起头看向自己，说：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林玲醒来的时候夏桐已经起床了。从今天开始就是新的一年了，今年就要毕业升高中了，一切大概都会有所不一样吧？
　　“啊，你醒啦？快起来吧，我们今天去街上逛一逛。”
　　林玲还是觉得浑身没力气，但肚子没这么疼了。她在床上换好衣服，又叠好被子，才慢慢爬下床来。
　　今天宿舍楼里本来就没什么人，加上现在还早，洗漱间里空空的。
　　“记得用热水哦。”出门前夏桐刻意提醒了一句。
　　其实不用夏桐提醒林玲也知道，以前外婆就经常嘱咐林玲要用热水，喝热水，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习惯了。但是能这样被人关心，林玲心里还是很暖。
　　“你坐着，我给你梳个发型。”
　　刚从洗漱间回来，夏桐就开始摆弄林玲的头发。林玲的头发不太长，为了方便，一直保持在刚好能扎起来的长度。夏桐给林玲输了个半丸子头，还在丸子上别了一个很漂亮的发卡。林玲对自己的新发型感到很不习惯，因为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换过发型。
　　“会不会很奇怪啊？”
　　“不会的。”
　　但林玲还是不放心，在镜子前看了好久才敢出门。
　　“我们去哪呀？”
　　“逛逛超市，逛逛街呗。”
　　俩人出了校门，太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夏桐不愧是天性活泼，一路上与林玲玩起了踩影子的游戏，逗得林玲难得地很开心。夏桐玩得正开心，林玲的笑声却突然停止了。夏桐感到疑惑，下意识地看向林玲。林玲苍白的脸不知为何逐渐变得泛红，她呆呆地看着前方，夏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消瘦的白衣少年，手里拿着几本书，步履匆匆，也正看着这边。
　　不过几秒时间，双方擦肩而过。林玲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盯着脚下一句话也不说。
　　“是他？”
　　“是他。”
　　不得不说，这个小镇真的很小，她们此时便遇见了昨天故事里的男主角。
　　“看起来……很像。”
　　夏桐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严小成。她总感觉有些怪异，按理来说，两人小时候是那么要好的玩伴，即使多年不联系，见面起码应该打个招呼，而不是如此尴尬地擦肩而过。
　　林玲和严小成之间应该还有过什么事吧？
　　夏桐只能这么猜测。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于现在的林玲来说，严小成已经不再是男主角，林玲生活中唯一的主角应该是她自己。
　　清水镇是一个只有两万人的小镇，但每当赶集的时候，附近村镇的人们都会赶到清水镇来，街上便呈现出十分热闹的景象。尤其是赶集再遇到节日，街上便是更热闹。
　　今天又正好是集日。
　　夏桐拉着林玲在人群中游走。她们今天出门本没什么目标，于是便东游西逛毫无目的。逛着逛着两人突然看到一家内衣店正在打折，两人心照不宣地看了对方一眼，突然都笑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
　　夏桐这么一提，林玲才想起自己确实很久没有买过了。以前都是外婆给自己买好，自己从来没有去过内衣店。
　　“会不会……太那个啦？”
　　“……也不全是那个的啦，也有我们穿的这种，我买过。”
　　两人推推搡搡进了内衣店，一个小姐姐笑着迎了过来，问她们需要什么。
　　“嗯……她的内衣。”
　　“小妹妹，你穿多大的尺码呢？”
　　这个问题把林玲难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内衣的尺码是怎么回事。
　　“你跟我差不多，按我的买吧。”夏桐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
　　林玲按照夏桐的尺码试了几款，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这种看起来比较成熟的内衣，以前外婆给她买的都是背心式的。从试衣间的镜子里她仿佛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有点害羞，她又想起昨晚夏桐说过的话：
　　“我们林玲也是大姑娘啦！”
　　两人从内衣店出来的时候，林玲脸上还有红晕。
　　“天哪，我要破产了！”
　　“以后破产的时候还多着呢！”
　　两人一边笑着一边走进了一家快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