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成精呢？？？》十方陆离

5、夏

　　12点46分，午夜都将过，申城却仍旧没有停歇，城市里纵横的交通道路编织成一张闪光的蛛网。
　　越青大厦高层的灯火逐一暗下去，加班的上班族也终于陆陆续续离开，值夜班的保安开始逐层巡逻，从1层扫荡到18层，一共六人，两人一组，每组六层。
　　“有人吗？”小张照例喊对着厕所问了一句，没有任何回应。
　　他手里的电筒强光扫过厕所，里面的隔间都大开着门，空无人影。
　　“15层扫完，正常。”无线电通讯器就别在他的腰上，可是他懒得开，只回了一句安保群的手机语音。
　　硬底鞋发出很大的声响，他踢踏着脚步，走过长长的走廊，然后坐电梯下楼。
　　每天的夜巡都很无聊，一层一层地走过去，扫荡每一层的公司和厕所。
　　不过无聊才是最好的，一旦不无聊了，很可能就是碰上难缠的小偷小贼，还得他们甩着电棒冲上去保护大厦财产。
　　15层的尽头男厕里，橡胶的鞋底触在地板上，只发出轻微的落地声。
　　那是个身材高大、肌肉紧实的男人，面相普通，只一双眼睛十分有神，他全身罩黑，像蛰伏的野兽一般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里，连他的呼吸都浅得几乎听不见。
　　只不过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频繁地响起，在清冷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
　　“嗡嗡嗡——”
　　“嗡嗡——”
　　“嗡——”
　　“艹！”他压低声音骂了一句，啧，叶毅这胖子真他.妈麻烦。
　　终于忍受不了手机提示的震动声，彻底退出了微信，顺带还开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有金色落地大花瓶的楼层是13层，每个楼层都有正对的监控，监控总室在一楼，每天都有专门的值班保安盯梢。
　　这里是15层的厕所，距离预见的2点45分还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从15层的消防通道下去13层不过半分钟，唯一麻烦的就是避开每层都有的监控而已。
　　他可不打算走什么高科技路线黑掉越青大厦的监控系统，又或者有什么飞檐走壁的神功避开监控的录像。
　　到了时间，他打算直接光明正大地走到13层了事，简单粗暴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至于后续的麻烦，就让那帮在微信里吵吵的人去解决好了。
　　他点了根烟，靠在窗边抽了一口，吐出苍白的烟气，垂眼去看玻璃窗下闪亮的车流灯火，时间还早，足够他吸上好几根烟，然后放空脑袋歇一会儿。
　　厕所的卫生不错，没什么难闻的骚味，倒是让人舒服不少，比起以前蹲点的简陋环境，眼下这个大厦的厕所简直就是五星级的待遇。
　　他算是命好还是命不好？
　　不用再奔波于抓人、盯点、破案、摸查、拉网......却要面对另一个更加奇诡的世界。
　　奇诡到颠覆他三十二年的三观。
　　组里的小白天天和演电影似的，能自带特效唤风唤雨，叶毅这个死胖子也算会点特技，比如他愈合超快的伤口，那个新来的丫头也有意思，预知梦整得仿佛明天就能梦见□□大奖号码。
　　相比之下，最正常而普通的只有他一个，所以为什么会把他招进来呢？
　　他嘬了一口烟，烟气顺着喉咙滑入肺叶，每一次深呼吸都从口鼻中交换出浓烈的烟叶香气。
　　大概是老.子挺厉害？
　　从边界的缉毒小警一路干上滇省的省局，他资历够、能力够、魄力也够，身上的刀疤和枪.痕算勋章的话，他都可以挂满一身。
　　再穷凶极恶的歹徒他都无所畏惧，非科学的除外，就算他胆子肥，想来也干不过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好在今天面对的应该是正常人，是人就好，利索的几枪子过去，什么都解决了。
　　他还是喜欢和人打交道。
　　缅怀了一下他还算正常的过去，陈乾踩灭了脚底下还未燃尽的烟屁股，他才缓缓回神，抓了手机看上一眼，发现也不过一点多。
　　时间还早，太过无聊，要是有瓶酒就好了，他上来的时候应该买点小吃啤酒消遣才对.....
　　“汪—！”
　　陈乾的耳尖一抖，他忽然听见响亮的狗叫声，在寂静的大厦里分外突兀。
　　狗？

　　丁艺刚解决公司后台的运行bug，起身从蓝莹莹的电脑面前离开，拍着脸颊要去餐台倒一杯咖啡。
　　公司早就没人了，今天只有他一人通宵加班，路过公司电控的玻璃大门时，他突然顿住了脚，丁艺的眼角看到那条漆黑幽长的走廊上，似乎有个东西在晃。
　　他好奇地直接把脸贴在玻璃门上，向外看过去。
　　看不清，似乎是好大的一团黑影在动，丁艺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电脑看久了，眼睛出了什么毛病，揉了揉双眼再盯过去，仍旧是黑乎乎一团看不分明。
　　几声低沉的狗叫从走廊里传来，还有动物踩着肉垫落脚的啪嗒声。
　　有人的狗落在楼里了？
　　为了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他打开了公司大门口的顶灯，日光灯惨白的颜色顷刻间驱散了一片黑暗，走廊远处的东西也看得更加清楚了。
　　从尽头缓慢走过来的动物，如果它算是狗的话。
　　那个东西咕噜着喉咙，发出一声声低沉的狗吠，它走得更近了，透过玻璃大门，都看得清它身上黄黑色交错的斑纹，肥厚巨大的指掌、凸出的利爪、微微张开的下颌尖牙、见光后陡然变细的竖瞳......
　　丁艺一下子向后仰倒，吓得双腿颤抖，心里涌上来的恐惧和不敢置信交织在一起，像一段冗长的乱码，打乱了他所有正常思考的执行程序。
　　不可能、骗人的、他在做梦！
　　对对对，他在做梦！
　　丁艺打了自己一巴掌，可惜清脆的巴掌都叫不醒自己这个荒唐可怕的噩梦。
　　常识告诉丁艺，这只东西他妈.的就是一只老虎，一张嘴能咬掉你的头的那种老虎。
　　可是理智又告诉自己，老虎应该躺在动物园或者在深山老林里，又怎么会出现在都市大厦的13层楼道里！
　　可是事实上就有一只老虎在楼道里啊！
　　眼前的玻璃门不过几厘米厚，绝对挡不住那只老虎的一爪子！
　　丁艺艰难地抖着腿从地上蹦起来，转头就冲向了一边的消防通道，飞奔下楼。
　　身后只一会儿就传来更为响亮的狗叫和门口花瓶碎裂的声音，那扇玻璃门大约只值得老虎多费一爪子的时间而已，破碎的声响刺激得丁艺直接从台阶上往下跳，一口气跳了十几级台阶，落地的脚痛直蹿心脏。
　　他来不及思考一只会狗叫的老虎是怎么回事，就像来不及去想高楼大厦里哪来的老虎一样，眼前最重要的就是逃命！
　　逃出大厦，逃出13层，然后报警！
　　“站住！”从15楼下来的陈乾正撞上慌手慌脚往下跑路的丁艺，一声立喝吓得丁艺跑得更快了。
　　“你给我站住！”陈乾喊声很大，他往下走的时候就听见了下层巨大的碎裂声，听见响动的陈乾加紧向下层楼跑，立刻就看见了行迹慌张的丁艺，以为他是苏天梦里的凶徒。
　　丁艺的确很慌，一张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他才不去理睬陈乾，只顾着自己一边狂奔，还一边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喊了几句震天响的话——“有老虎啊！”
　　陈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闻见了一股冲天的腥臭气，而且脑后生风，多年来的身体直觉告诉他背后有个东西正冲他拍过来。
　　腰猛地前折，避开这一击，陈乾迅速扭转身子去正面直视攻击者。
　　“艹！”
　　陈乾大爆了一声粗口，没有任何犹豫，怒吼着从这层楼梯口径直跳下了足有三米落差的下一层阶台，他这次落地声音巨大，丝毫不复在男厕所跳下来的轻盈。
　　陈乾后退顶墙，抬头死盯着上层楼梯口冒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只成年的老虎，体长约为4米，体重估计超300公斤，浑身黄黑交错，撑地的四肢每一条都比他大腿粗上三四倍，兽瞳在楼道的感应灯下闪闪发光。
　　老虎从喉咙里咕噜出低沉的吼叫，不是威风凌凌的咆哮声，反而是清亮无比的狗叫。
　　它同样盯着底下的陈乾，呲起了嘴，露出红黑色的牙床和利齿。
　　陈乾当机立断，瞄准老虎的左眼拔枪就射。
　　“砰——”
　　巨大的枪声炸响，单手出枪的下场就是子弹射出的猛烈摆动，直接震伤了陈乾的臂膀肌肉，不小的后坐力将他死死压在墙壁上，背脊生疼。
　　他摇了摇自己还嗡嗡作响的脑袋，只看了上方一眼，立刻转头，往下面的楼梯迅速地再跳了一层。
　　又是一声沉重的落地声。
　　陈乾拉开消防通道的木门，快速朝电梯井跑去。
　　他的那一枪，没有用！
　　□□的黑星手.枪,可比□□的杀伤力更大，它曾属于军用.枪.支，射程远、威力大，十米内足以射穿一辆小轿车，而他那一.枪并没有射歪，却仍然穿不透一只血肉猛兽的皮囊。
　　这不科学，所以超自然。
　　显然大厦里出现一只会狗叫的老虎也不科学。
　　陈乾心里立刻下了判断，没有其他过多思考，人力不可伤的东西，他没有办法。
　　以他的脚力根本跑不过那只老虎，上下楼层十几米的台阶，不过它轻轻一跃而已，所以电梯是最快的逃生通道。
　　陈乾已经从之前的凶徒狩猎方变成了猎物，需要逃生了。
　　但是他没有丝毫惊慌，连脸色都不曾有太多变化，根本不像是急于逃命。
　　陈乾总算运气不是太差，他跑到电梯门边的时候，正好有电梯从一楼上来，他按了往下走的按钮，快速闪烁的数字终于停在11。
　　陈乾在等电梯门开的时候，飞快地卸下枪弹，从裤袋里摸出三枚新的子弹重新填入枪里，耳边是逐渐加重的猛兽喘息声。
　　门终于开了，里面有人，迎接陈乾的是迅猛的电棍。
　　保安队长说13层的监控忽然黑了，要小张上去看看是不是电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他揣着没开电的电棍，一路坐上了13层，没想到却突然停在了11楼。
　　有贼！
　　这是小张的第一想法。
　　他冒着冷汗，颤巍巍地举起忘了开电的电棍，等电梯门一开，就使了吃奶的力气一棍子照着那人的脑袋抡了下去。
　　却没料到被那人拿胳膊挡住了，似乎这狠生生的一棍没有让他有丝毫疼痛感，那人迅速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向外一折，直接卸掉了他所有的力气，连电棍都掉倒了地上。
　　他的胳膊一扭，被那人拉着圈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小张还来不及反抗，脑袋上忽然就被顶上了发热的枪管。
　　小张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觉得自己下场堪忧。
　　完了完了，这个贼有枪！
　　陈乾快速按下关门键，眼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而姗姗来迟的老虎眯细了眼睛，一步一步朝着电梯口走来，那双冰冷的竖瞳里似乎还藏了几丝嚣张的玩味。
　　他竟然从一只老虎眼睛里看出了类人的情感。
　　小张被陈乾强固着胳膊，透过门缝，也将老虎看得一清二楚，他这时候已经恐惧得只能发出嘶哑且不成句的喊声了，“老虎！！！！”
　　“对，老虎。”陈乾回了他一句，依旧是沉着脸，却果断抬起他的□□，一枪子弹从未完全关闭的电梯门射出，射到不远处的猛兽身上。
　　这一发子弹总算是有用的，他听到老虎发出一声痛呼，也在关门的瞬间看见了它前腿上流下鲜红的血液。
　　伤口不深，却是疼的，老虎愤怒地冲着电梯跑过去，咚咚咚地似乎震颤着整层楼板。
　　然而电梯门已经关闭，往13层上去了，纵使它一爪子撕开钢板，望出去也是黑洞洞的电梯井而已。
　　天罗剑宗灵气开光破甲弹，只要998，只要998，三发带回家！
　　小白的东西，有的时候，也算靠谱。
　　陈乾松开腿软的保安，捏了捏自己发痛的胳膊，靠在一边对他说：“打电话给你们保安队，让他们离开大厦，再顺便报个警。”
　　他摸出后裤袋里的手机，刚想打个救急电话，却发现它已经裂屏关机了，连按开机键都没有一丝反映。
　　想来是他刚才开枪的时候，被后坐力推到墙上，压裂的。
　　“艹！”陈乾一把甩掉关键时候掉链子的手机，伸手就去拿保安的手机。
　　小张瘫在地上，颤巍巍地说：“我还没、还没打电话！”
　　“我先用！”他说话毫不客气，语气强硬，抢过小保安的手机后，立刻就在数字键盘界面愣住了。
　　叶胖子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
　　小白的号码是什么？
　　苏天的号码又是什么？
　　陈乾这个时候终于黑了脸，他气愤地按下110，火急火燎地等那头的接线员接听电话。
　　“你好，这里是东区派出所，你有什么需要帮助？”
　　“应天路104号，越青大厦，有老虎，求支援。”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