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卧佛寺》明可

3、世界是我们的

　　在时过境迁的时候，Puff某次在摇晃着凳子的吱嘎作响兼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中转过身来对Celery说你知道吗。她们的对话通常都这么开头，要不然就是我有有意思的事情要告诉你。实际上内容不外乎八卦。
　　Celery问什么，一边嚼着泡泡糖，顺便吹一个，啪地炸响。
　　“这次的申请，数学系有三个全中的。”
　　“全中？”
　　“嗯。”Puff点头。“就是说申请的大学都给了offer啊。”然后在Celery的评价还没说出口前表达了自己的感想。真牛，太牛了。
　　“确实是。”Celery赞同。“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往往才是重点。Puff很注意地说，但是什么。
　　“这个，你不觉得他们都决定得很早，对学校也很了解，而且选校选得很精细么。就像ES。”Celery慢悠悠地说，“这点，跟我们系很多人就不一样了啊。”
　　“也是呢。”Puff松弛地伸个懒腰，“不像咱们俩。”然后噘嘴。“其实早知道，就该少选一些学校。这样就可以省下钱出去玩了。”
　　Celery丝毫不给面子：“早知道。”
　　“彼此彼此。”

　　学校那么多，申请费又那么贵，无论从精力还是经济来看，每个都申请是不现实的。于是，飞友们就得根据自身情况对这些学校进行筛选，并且最后圈定一份名单。这个过程，被简称为“选校”。
　　在DMF的妙文《心跳回忆之飞跃版》中，这样说过：“基本上，申请就相当于认真地玩心跳回忆。”
　　“翻开游戏手册（或者攻略秘笈），在那么多性格不同容貌各异的女孩中，先挑出自己喜欢的。之后再看看，被挑中的有没有可能会喜欢自己，不要盲目去追，避免浪费时间精力。这就像选校，先翻开专业排名榜，在那么多地点不同氛围各异的学校中，先挑出自己喜欢的。之后再看看，被挑中的有没有可能会发Offer给自己，不要盲目申请，避免浪费时间精力，当然，还有更重要的，银子。”
　　“你要是全部参数满点的钻石王老五，那也就没啥好说的，爱追谁追谁。如果真是牛魔王，牛校不会不爱你。顺便请点Alt+F4，敝文得您牛蹄光临，真乃蓬荜生辉，不过您就不必在这里掺乎了（ES看什么看，说你呢）。”
　　“当然不是大牛，有一方面行的小牛也可以，艺术好的可以追片桐彩子，体育强的可以追清川望，反过来怕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像分析专业的该去申请分析牛校，而不是跑到有机牛校去一样。”
　　“另外，在准备开追之前，一定先把对方目前的情况打听好。例如藤崎诗织刚找到男友，正浓情蜜意时，你跑去申请，肯定没戏。而假如斯坦福化学今年财政赤字，再牛的人它也得忍痛拒了，顺便笑纳你一百美刀的申请费。”
　　可惜这篇文章来得有点晚，贴出来的时候三月都已经过了大半。和这文章发表的时机类似，飞跃版上每天都充斥着大致可以以“兔偶得”作为标签的各种小道消息，偶尔有那么一两条来源于货真价实的知情人士的，在一天之内就被传遍嚼烂，毫无新鲜感。
　　这时候每个人都得开发自己专用的途径，师兄师姐不是白叫的，Email满天飞，哪个学校财政比较困难，哪个专业方向可能多招一点学生，小道消息藏着掖着仿佛得了独门秘笈，就算是交换也得悄悄的，还希望对方有些什么信息，等价、公平、不吃亏。
　　也有人试图采取联合作战的方式。
　　准备兼申环境和化学两个方向的DMF倡议，成立一个“CCME飞跃联盟”，让化学系的飞友能够开诚布公资源共享。倡议提出响应者众，联盟迅速地有了三十多个成员，自然包括Celery和Puff。
　　DMF搭建了资料区和讨论区，前者放一些有用的资料，后者开放给成员交流。
　　一开始大家都很热忱地提供消息：今年普林斯顿无机专业比较缺人可以考虑申请，听说UC系统的教育经费被终结者州长又砍了一截，师兄透露Upenn有机去年已经招得太多人满为患了，JHU附近的治安实在是差得太离谱女生最好不要申请……一时间人气兴旺，其乐融融。DMF趁热打铁地建议说大家把选校的名单草稿拿出来参考评点一下吧。
　　这一建议就出了问题。
　　DMF带头列出了大约20个学校，包括牛校也包括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有人就在下面回复问DMF为啥申这些有什么好处。DMF同学耐心地回帖一一说明原因，结果该人连谢也不说随即再也不出现。DMF为此郁闷了一会，过了几天发现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的选校名单高高挂在那里，浏览数却暴涨了不少。
　　“Kao，你们就光看我的也太自私了吧。”DMF愤愤地想着，准备先从Celery开始抗议。系统提示有新信件，打开却是Celery、Puff等几个熟人发来的私人信件，选校名单。对着屏幕发了半分钟的呆，DMF悻悻地叹了口气，给这几个熟人发送了一封群信。
　　飞跃联盟内的小联盟成立。
　　大联盟自此像一潭死水没有什么更新。
　　DMF把大家整合在一起的努力宣告基本失败。
　　小联盟在之后倒是又活跃了一阵子，大家积极地对各人的选校名单进行了一通评论，DMF愤懑的心情渐渐平复，觉得还不算白费劲。不过在各人求同存异的修改之后，最终名单们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大同小异。
　　好吧。其实学校也就那么多，选来选去还不是那样。DMF比较阿Q地安慰自己，决定中午要到学一食堂去打一份麻辣烫。

　　Celery和Puff坐在一起，桌面上放着一本最新的专业排名榜。Puff是大牛，只看前20，Celery则把前50的学校全部列入考虑。
　　“首先，近年来没有给我们系发过offer的都去掉。”Puff摆出高瞻远瞩的姿态指挥道。
　　Celery建议：“还不如对照Offer统计表，把发过的和发得多的都圈出来。”
　　“都好啦，你看着办。”Puff打开一幅米国地图，“我们来研究一下地理位置和气候。”
　　ASU出局，亚利桑那据说开车走五十公里路边除了仙人掌没有别的生物；科罗拉多的学校出局，因为那个地方是高原不利于女生美容保养；堪萨斯就算了吧，龙卷风一来我们两个不就被吹跑了；佛罗里达这个地方需要考虑，飓风太多有时候要用木条钉门窗。
　　在Puff叨叨的时候，Celery已经把所谓的“友好学校”都列了出来。
　　Puff又对照地图看了半天，最终圈定了三大片重点地区——加州，五大湖区和东北。
　　Celery黑线：“这完全是废话。”
　　“一点都不废话。”Puff振振有辞，“你知道那个在ISU的师兄不。”
　　I是指Iowa，一个中部的农业州，ISU在一个被评为“最适合居住”的小镇上。
　　“怎么了？”
　　“有人问他那里的环境是不是很好很安静，他只说学校所有的纪念品上都写着一句话。”Puff停顿了一会吊吊胃口，“More pigs than people.”
　　Celery无语，悄然把ISU从心仪名单中划掉了。
　　“你打算申请几个学校？”Puff又问。
　　“估计20个，你呢？”
　　“可能15个。”Puff淡淡地说，“前10再加5个保底。”然后想了想又说，“我想哈佛可能不一定给我，不过斯坦福应该没有问题吧。”
　　“呵，我们系的人不是早就传说，第一拿哈佛，第二拿斯坦福，就算伯克利不友好，剩下的，UIUC、MIT、哥大等等的也足够前十名瓜分了。”Celery笑道，“你还担心什么啊。像我这样的，倒是得好好打算一下。”
　　“我觉得你把目标集中在20名左右的应该差不多吧？”
　　“嗯，不过前面的学校，材料方向比较好的我也会考虑申申看。”
　　“都好啦，到时你的选校名单可以拿来给我参考一下。”Puff点点头，又问道，“保底校你都准备选哪些呢？”
　　“这个，可能是50名附近的吧。”Celery抓抓头，“我还没有想得太仔细。”
　　“关于保底校，我想提醒你一句哦。虽然是为了求稳才选的，不过，如果真是一点都不想去，那么索性还是别选。不然，要是真的只有它一个Offer，光是想去还是不去就得烦死你。”Puff吐吐舌头，“当然不会不会，我们只是说如果。”
　　这话说得是了，很多事情都是这个道理。Celery很郑重地点了点头，片刻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谢谢。”
　　Puff趁机敲诈：“怎么谢？”
　　“你说呢？”
　　Puff做思考状，片刻转转眼睛：“学一的冬菜包子。”
　　Celery闻言惨叫：“我把饭卡给你自己刷去，我可不打算明早七点到饭堂。”
　　然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各自选出来了一些喜欢的，Puff那都是无可挑剔的好学校，Puff就拿Celery的名单来看。Celery的名单上排出来一些必申和选申的，后者大都是排名尚可位置不错听起来有些耳熟又不是如雷贯耳的学校。
　　Puff从笔筒里拿一支铅笔嘴里念念有词：“SUNY Buffalo，不好听，不要。UC Riverside，名字不错，又在加州，圈上。SUNY Stony Brook，不错，挺顺耳，也填上吧。”纯粹本着名字好听与否给圈圈划划了一番，再还给Celery。
　　Celery哭笑不得：“有你这样的么。”
　　Puff笑道：“那不是很正常。就比如说这个，”笔尖点点Celery必申校中间的TAMU，翻译过来是德州农业机械大学，简称德州农机。
　　“怎么了，那里无机材料是传统。大牛Cotton就在那里啊。”
　　“去年BBS上笑话你没看过？415之后大家出来汇报自己的去向，有一个到德州农机的师姐最后才颤巍巍地举手说自己去TAMU。大家奇怪这学校专业排名很好呀，也没什么嘛，然后那师姐才出来解释。”Puff喝了口水，绘声绘色接着往下讲，“她说，你看你们一个两个要去的学校，康奈尔啦，杜克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啦，别人问起来多气派。我想到将来有人问我爸爸，听说你女儿出国啦，到哪个学校呀。然后我爸咽咽口水，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德州农机……就是德州农业机械大学……”
　　Celery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笑了，只听Puff接着说：“但是，但是最ft的一点，是我家就在那个出扒鸡的地儿啊！”然后寝室里就只听见Celery边笑边捶得桌子咚咚响，Puff坐在一边很得意的模样。
　　“你看，挑名字也很重要吧?”Puff看Celery止住了笑，就嚷嚷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Celery抬手腕看了看表，“快五点半了，我们去打饭吧。”

　　就像Celery和Puff那样半认真半儿戏地决定了自己的选校，那个时候飞跃版上的确充溢着又不安没底又飞扬浮躁的气氛。大部分人似乎都认为年级排名应该大致与自己能去的学校的专业排名划上等号，当然再往前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位居年级前十的只把眼睛盯在排名前十的学校，其它的随便挑那么两个算做保底。排名十几的准备冲前十，排名二十多的重点放在十几名或者二十刚出头的，再后面一点的怎么样至少也得申几个二十多三十的，至于保底校，也是随手挑两个，谁也没想着自己还真会去。反正每天都是消息，哪个学校今年要多招了，哪个学校今年可能财政困难云云，到最后看得眼花兼也疲了，胡乱圈出十几二十个学校完事。
　　多《大腕》的作风。
　　“选就选最牛的学校
　　怎么也得申请七八个
　　什么哈佛呀，麻省呀，普林斯顿呀
　　前十名能选的都选上
　　回头一看周围同学都和你申请的一类学校
　　就算谁不是也都不好意思跟你说
　　你说咱选这么多的学校，怎么也得来几个好Offer吧
　　嗯，我觉得差不多得有一两个
　　一两个？！那是少的，怎么也得四五个”
　　怎么说来着？
　　世界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