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孔王 ...
-
“王,明天就是十五了,让孜儿回来吧!”孔王府中,蓝洵对妻子说。
“洵,孜儿必须成为蓝姬,你知道吗?”蓝孔的眼神透出几分淡漠。
“可是王,十五是团圆的日子,这是神的旨意。”蓝洵听出了孔王并没有让女儿回家的意思。
“她有更大的使命,不能纠缠于俗世。”孔王依然冷淡。
“为什么孜儿会被选为蓝女?”蓝洵用怀疑的语气说。
“是的,孔族自祖先偷拿《达摩宝典》被抓起,做为惩罚,就再也没有出过蓝女了,你怀疑这是我做的手脚?你其实在心里也是一直看不起孔族的人吧,即使你只是个庶出的男人?”孔王冷笑着说出了这番话。
先祖的罪责加在后人身上,孔族自彼时一直蒙羞,受到其他三大王族的轻视。蓝孔从小就伴随着那些鄙夷与刻薄长大。复兴!复兴!这是先王留给她的使命,做为一族之长的她无法逃避。她以损耗十年寿命为代价,将修得的上乘心法传给女儿,让她被神灵眷顾,成为数百年来,孔族出的第一个蓝女。
“孔,你知道,我没有看轻你,你总是不相信我,为了让孜儿被选为蓝女,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的面容憔悴了,我心疼,你相信吗?”蓝询的关切是发自内心的。
“我憔悴了?”蓝孔并没有注意丈夫对自己的关切,一听到自己憔悴了,异常紧张,连连拿出镜子仔细地照,那是一柄古老的雕花铜镜,铜镜背面,盛开着大朵大朵纠缠着的青铜
色百合与蓝月儿,镜边镶着血红的红宝石,如同鲜血凝成,诡异而妖媚,看到镜中眼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细纹,蓝瞳中射出邪恶的光“是的,我看起来衰老了一些。”
“你又要练驻颜丹?那是邪恶的法术!”听到妻子的焦急,蓝洵知道她又要做的事,不禁有些怒意。
孔王已年过三十,可从外貌来看,一点也没有衰老的迹象,相比之下,三十多岁的蓝洵倒像她的父亲。
她的容颜不老得益于她的驻颜丹——一种用年轻女子的精气练成的药丹,被做为药引的年轻女子会迅速衰老。这种法术因其邪恶早已失传,却不知道孔王从哪里得到。
“我本来就是一个邪恶的人,你能否认大家都是这样看我的吗?”蓝孔看着丈夫,满不在乎地一字字说出这句话。在她心里,只要那个俊朗疏逸的人不这样看待自己便足矣。
“祭司大人,蓝女好象是中了入梦大法?”南宫的司仪告诉听到辙族蓝女卧病不起的消息而赶来的祭司。
祭司悲悯地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蓝轩。沉思片刻,表面平静,内心却做着复杂的斗争。终于,他下了决心,转向寝宫内的下人。
“你们先退下,她需要安静。”祭司温和地说,声音如同一缕清风,让南宫的人消解了些忧虑。
“是!”众奴仆有序地退下,只留下司仪与祭司在蓝女的寝宫内。
祭司双手结印,放在蓝轩额前,口中念念有词。
“您要用镜相法进入她的梦境?”
镜相法是一种十分损耗精力的法术,能够探知受法者的梦境与记忆。
祭司轻轻点了一下头,闭上了眼睛,司仪看着他的眉头渐渐紧锁,俊朗的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血色一点点消失,苍白如纸。
那是一个诡异的峡谷,山顶上茂密的树林遮住了天空,月光透过密林照下.亮光经过层层遮挡已经十分微弱,只剩下惨白的颜色,这种光亮使周围的一切更加恐怖。青黑的崖壁,不时有黑色的大鸟的影子掠过,发出“呀——哇”的声音。谷底,白骨遍地,月光照到之处,发出森森的白光,阴影处是可怖的深青色。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谷底踉跄地走着,脚下的白骨因受力折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小女孩脚下一滑,将摔倒时,急忙扶住了崖壁,没想到崖壁上布满青苔,湿漉漉的,手滑过青苔,一股霉湿的气息充满鼻腔,小女孩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整个身体却因这突然的用力摔在了白骨堆里。
“啊——”看到白骨堆下的东西,小女孩恐惧到极点,叫了出来。
“小人儿,你有一颗纯洁的灵魂呢!可愿将它卖给我?”
小女孩的摔倒冲开了表层的骷髅。白骨堆下,是一个完整的深青色骷髅头,半边脸上还带着腐烂的肉,骷髅的下颚张合,发出嘶哑的声音,如同枯骨划过朽烂的墓壁,说不出的恶心恐怖。
“不,不!你不要过来。”小女孩爬起来,在白骨堆上吃力地奔跑。
骷髅头察觉到小女孩要逃跑,“咻”地一声站了起来,惨白的月光下,一副青黑色的骷髅架踏着白骨追着一个仓皇奔跑的小女孩。
“卡嚓”感觉到“身体”的拖累,骷髅架扭段了身体,只剩下双手与头。没有了身体的羁绊;骷髅架轻松了许多,它张开双手,加速飞向小女孩。
“啊!”骷髅手离自己只有咫尺之距,小女孩感觉到死亡的逼近,在这腐烂的气息中失控地惨叫,声音里带着哭腔。
“破!”就在骷髅手将接触到小女孩的脖子的瞬间,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峡谷中,祭司左手持法杖,右手结印,使出了破之法。
一道锐利的银色亮光飞向骷髅头。
骷髅头迅速下落,亮光擦着头顶而过,撞在了崖壁上,“轰”地一声,一块崖壁被亮光炸断,石屑纷飞,霉湿味被火石味盖过。
就在骷髅头躲过亮光的刹那,祭司已拉过小女孩飞到了山顶,出了峡谷。
“轩蓝女,您醒了!”司仪欣喜地看着渐渐睁开眼睛的蓝轩。
“是祭司大人救了我。”蓝女大汗淋漓,回想到梦里的经历,仍心有余悸,心跳还是那样急促。
“祭司大人,您除掉了做法的人吗?”司仪看到祭司脸上漫漫恢复了血色,问道。
“没有,我不是它的对手。”
能够在十五前夕发动入梦大法的人,法力自在自己之上。在梦中显出青色骷髅的伪装,是入梦大法的最高境界,所以方才他豪不恋战,救出蓝轩就迅速走了。
闻言,南宫司仪惊骇:“祭司大人都斗不过,那轩蓝女怎么办?”
在国人心中,祭司是蓝姬之后法力最高强的人,祭司大人却说他斗不过这个施法者,南宫司仪不禁担心起蓝轩的安全。
“轩蓝女,你把这个带在身上。”祭司从法袍中取出一个印着繁复饕餮图的锦符,戴在蓝轩身上。
“祭司大人,您只有一个饕餮符啊。”蓝轩推脱道。
她知道,这个饕餮符驱魔的效力,由于它的效力很大,也很难制成,整个蓝菲国恐怕只有不到五个,不愿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蓝女在学法期间,不允许出任何差错。”祭司用不可忤逆的语气使蓝轩收下它。
孔王府,极乐阁。
这是一个真正的奢华之地。屋内没有一盏灯,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在天花板上,周围有十颗子珠围着母珠,这十一颗夜明珠将阁内照得亮如白昼。阁内的一切均用纯金制成。四角各有一个兽型香炉,轻烟缭绕,迷迭香弥漫着整个屋子。香醇的美酒,新鲜的瓜果摆满了正中的金桌。里侧,金钩挑开了珍珠帘。软塌上,躺着美丽的孔王,十几个俊美的面首围着孔王,使出浑身解数,以求搏得孔王的欢心。
“王,您刚服用了驻颜丹吗,看起来真漂亮啊。”一个面首奉承。
“你的嘴最甜,说的我的心都要化了。”蓝孔的手柔软地拂过他的胸膛。
这次的药引长的十分漂亮,她都舍不得下手了,那个少女的反抗的剧烈,也是她从未遇过的,可是想到自己容颜的衰老,她也顾不得什么怜悯之心了。
真是蛇蝎女人啊!她在心里不知是赞美还是在嗟叹。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蓝孔看见众面首中一个极俊美的少年,觉得有些面生,又有些眼熟。不知为什么,方才谈起驻颜丹时,这个面首突然皱了一下眉。正是这个异样的动作,孔王才注意到他。
“回孔王话,某今日甫来。”那个极俊美的少年声音也十分动听,充满了诱惑。蓝孔的心都不禁一动。
“你可真俊啊!”蓝孔别有深意地赞叹。
其他面首听到孔王当众赞美自己的同类,交换了一个嫉妒的眼神。孔王知道,这个极俊美的少年今天不会有好日子过——以色侍君的人啊,嫉妒心是他们最好的结盟理由。想到这么俊美的人将有的遭遇,孔王心中不禁有一种残忍的快意——她喜欢看美好的东西被践踏。
突然,沉浸在温软笑语中的孔王眉头一皱,命令十几个面首:“都给我出去!”
面首们先是一惊,转瞬便适应了突如其来的转变——孔王就是这样喜怒无常。顺从地出了阁。
“这个老女人!”以为已离极乐阁很远了,方才奉承蓝孔的面首厌恶地嘟哝了一句。
“滋”伴随着一个细微而悠长的声响,一缕白烟从极乐阁的沉香木门间飘出,白烟浮动如一条白蛇在空中蜿蜒向前,附在了那个面首身上。
“啊——”白烟附上人体,发出欢快的“滋滋”声,如嗜血的兽饕餮盛宴,那面首在惨叫中化为了一滩血水。
目睹这副惨状,众面首脸色苍白,噤若寒蝉,浑身簌簌发抖。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老女人了!”阁内传来孔王撒娇似的声音。
阁内,一柱空气渐渐显出人形,又渐渐有了颜色。一身深色蓝袍的祭司凭空出现。
“你的遁形术修炼的不错了。”经历了方才那一幕,孔王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着祭司。
“还是被你看出了。”祭司知道,孔王是感觉到了自己才让面首们出去,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看着孔王满不在乎的表情,祭司的眼中显出怜悯,“孔,你变了,十八年前的你到哪去了?”
看到祭司眼中的怜悯,孔王在一瞬间有被刺痛的感觉,她忽地抬起头,带着倦意,语气仍是淡漠的:“鍠,你难道还是十八年前的你吗?”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你我都还只是孩子,你不是祭司,我也不是孔王。彼此远离权力的纷争。只是,你知道吗?我并不怀念当年的生活。你可曾看到过那些鄙夷的眼神?又可曾听到过那些刻薄的话语?你一直平等待我,但你又怎知,这更让我心痛——你对我好,却并不爱我。我恨天下人,却无法恨你——我最应恨的人,偷走了我的心的人。
自从她成为蓝女,你便开始苦练法术。我怎会不知,无心权力的你心中所想——无法拥有,只有时时呵护。她若为蓝姬,你便为祭司,终身相伴。
你眼中的我不过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你可知我内心的恨呵?论天资,四大王族有谁比得上我?十三岁便已修得孔族上乘心法,孔王亦将我做为继承人苦心栽培。可为何我从小就要受那些蠢材的欺负?当年的痛我要他们十倍偿还!
“是的,我不再是从前的我,我是蓝菲国的祭司。”蓝鍠语气凛然。
“更是她的祭司!”蓝孔冷漠地提醒,转而,用无奈的语气说“呵,我们不只是我们自己,我们还有责任,是吗?”
孔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代表孔组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徽章。
责任,无法摆脱,无法推却,只能沉重地背负,直至将自我都迷失。她只能在糜烂的生活中找到解脱,哪怕那给她带来放荡的骂名。
谁又知道所做的事是对是错,鍠,你可知,许多事,不是我想要做出的选择,只是为了王族复兴大业,我不得不如此。
“你来干什么?”孔王收住一见到他,就游离的思绪,语气仍是淡漠的。
“蓝轩。”蓝鍠见到蓝孔,语气不再是平素的那种温和,带着几分力度。
“你认为我会打她的主意?”蓝孔心中一痛:连你也是这样看待我的?!
“你已经做过了。”蓝鍠的话中透着薄怒。
“我做过什么了?”孔王已是争辩的语气。
“入梦大法。会对蓝轩施法,且法力高出我。蓝菲国除了你还会有谁?”蓝鍠质问。
他在进入蓝轩的梦境前,就断定施法的人是蓝孔。他没有和她交手,或许是不愿看到两败俱伤的结局。
“你以为你有多强?”孔王冷笑一声,“有你这句话,我以后会好好做的!”
她的心是真的被刺痛了,心爱的人原来一直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她以为他比那些蠢人更了解自己,其实他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此刻,她有一种被逼至末路的感觉,既然大家都认为自己会对蓝轩不利,把所有对她不利的事都望自己身上推,她还要顾及什么呢?
“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祭司,要我不打辙族那个蓝女的主意——不可能!”蓝孔狠狠地说出这句话,拂袖出了极乐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