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纪事：挚友》荆棘手杖

5、第五章 荆棘鸟

　　我们伤心，我们傲慢，又有些傻呆，
　　谁也不敢把目光从地上抬起来，
　　这时鸟儿用怡然自得的歌喉对着我们，
　　唱出我俩当年是何等的相亲相爱。

　　——阿赫玛托娃《离别》

　　海因茨转过身望着曼施坦因，历经别离的目光穿过柏林的暮色，再次与他纠缠在一起。那一瞬间他犹豫应该称他为曼施坦因将军还是埃里希。
　　“很久不见。”古德里安终于开了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低下头从大衣口袋里摸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曼施坦因取出了他的火柴，古德里安抬头看了他一眼，顺从地探过身去。
　　“谢谢。”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白色的烟雾随风缭绕，飘到了曼施坦因的蓝灰色大衣上，而后消失不见。
　　十九岁时他们坐在操场旁的草地上一起喝苏打水，现在他们习惯了香烟和雪茄。
　　他们沉默地往前走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第一句话。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古德里安觉得他们还在格罗斯里希菲尔德，戴着眼镜的古斯特教授终于讲完了冗长的布匿战争，“胜利属于罗马”，一旁的埃里希往他身上靠了靠，在他耳畔留下柔软的鼻息：“荣耀属于迦太基。”
　　他总是想起埃里希，每一次都如同昨日，也如同今日。
　　这狂热的想念让他甜蜜，更让他惶恐。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岁，他遇见了美丽温柔的玛格丽特·格尔尼小姐，他感到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从此有了依靠和填充，他终于不用在每个夜晚想起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一遍一遍回想他金色的头发，羞涩的神情，上扬的唇角，还有优美的不经意搭在他肩上的手指，修长的总在他身旁的影子。
　　他保留了他们所有的信件，也切断了他们所有的联系。他成了他心底里一个甜蜜又苦涩的影子，年轻的身子永远依靠在格罗斯里希菲尔德的椴树之下。
　　“我会去柏林找你。”
　　他终究没有去找他。

　　幽静的咖啡厅笼罩在柏林的暮色下，施普雷河静静地穿过这座古老的城市。优美的琴声从大厅传来，那是格里格的《索尔维格之歌》。美丽的少女索尔维格，温柔，纯洁，忠贞不渝地等着一个浪子。
　　“聆听格里格的音乐，就像品尝埋在雪里的粉色糖果。初雪总是能唤起人们最淳朴的快乐。”曼施坦因将一块方糖放入咖啡杯中，轻轻搅拌。他垂着眼睛，壁灯上的暖色灯光暧昧地落在他的脸上，金色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古德里安注视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久久不愿移开。他的埃里希已经不再是记忆里十九岁的模样，可就像葡萄酒的魔法需要时光，岁月未曾令他蒙尘，反而赋予了他更温柔宁静的面容。他望回他的目光已经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带着的稚气，那双蓝灰色的眸子沉静如海。
　　古德里安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他无法任由这一切发生，无法放任这些年的克制一去不返，它像带刺的荆棘一样激烈地疯长，刺痛了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