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老椴树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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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爱的树啊，我能否重新见到你，
我曾在春光美好的梦境里
趁着它那年轻的冲动和欲望
刻下了自己初恋的姓名？
——艾兴多尔夫 《老椴树旁》
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
曼施坦因依然记得他们度过的年少时光。他们在十五岁的秋天成为同窗，在十九岁的春日分别。他依然记得他每日在格罗斯里希菲尔德的操场旁等待他的样子，他的膝上放着一本书，有时是老叔本华，有时是兰克。里希特霍芬家的兄弟大声喊着海因茨的名字，而埃里希眯起眼睛躺在草地上，透过书页的缝隙望向太阳。
毕业那年，曼施坦因进入了近卫军步兵第三团，而海因茨如愿分到了父亲的连队。那时他总说会来柏林找他，少年的通信从频繁变成稀疏，再随着一去不复返的年华消失无踪，他们再也没有相见。
而如今，海因茨已经是第二装甲师的师长了。
这些年来，曼施坦因经常在《军事周刊》杂志上看到他发表的探讨当代军事问题的文章，他依然如同在里希菲尔德时那样认真而专注。现在他把目光投向了装甲兵。曼施坦因听闻他常常利用战术演习和兵棋推演的机会，发表自己关于战车将成为地面战场主宰的新观念。然而参谋部里却不那么同意他的看法，以至于这位倔强坚定的军官有意组织了装甲兵的演习并且设法邀请元首参观。果不其然，面对咆哮而过的钢铁洪流，元首情不自禁的喊道：“这就是我需要的东西！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装甲兵也从步兵的辅助部队一跃而成了一个新兵种，并且迅速设立了三个装甲师。
而今天海因茨来的目的，便是说服总参谋长贝克，让他同意将装甲兵作为装甲集群集中使用。
很显然步入房间的海因茨也认出了自己，但他只是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后立即把目光转向了贝克。
“上将，我希望就战车使用的问题和您谈谈。在英国举行的演习和我们利用模型的演练都加深了我的如下认识：只有支援坦克的其他兵种具有与坦克相同的行驶速度和越野力时，坦克才能充分发挥其威力。在诸兵种合成兵团内，坦克应起主导作用，其他兵种则根据坦克的需要行动。因此，我希望不要把坦克编在步兵师内。”
在干净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后，古德里安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在如今这张坚毅、棱角分明的面容里依旧带着年少时的热切和纯真。他是个天生的军人。作为一名刚刚晋升少将的装甲兵师长，敢如此直言不讳地质疑陆军参谋部总参谋长的兵力部署的，在等级森严、讲究服从的德国军队里实属少见。
“古德里安将军，”贝克扶了扶额头，在面对这个对发展装甲兵“着了魔”一样的下属时，贝克总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让他引以为豪的“迟滞战术”得到空前的发挥。“我们应该从长计议。在亲眼目睹了一战时穿插在英军步兵中的坦克给我方造成了巨大损失和心理恐慌后，我想战车更适合当作步兵的支援兵器。”
“将军，我参加过一战，在步兵师。而我认为，这恰恰是装甲兵独立作战的理由。请您设想一下，当成百上千的装甲军群咆哮着碾过敌人阵地的景象，这比寥寥几辆穿插在步兵中的旧式坦克威力要大得多！”
“不，不，我不想和你们发生任何关系。对我而言，你们实在是走得太快了。”贝克端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尽管它已经凉了。“况且，我已经答应了你将两个装甲师扩展为三个的要求，现在，处在陆军总参谋长的这个位子上，我必须考虑到让步兵，骑兵甚至炮兵都有机会机械化，而不单单是你的装甲兵。”
“况且，现在还无法证明装甲师的发展方向就是正确的。”一旁的纳兹美尔淡淡的开了口，作为一名资深的骑兵军官，他对装甲师的发展一直心存芥蒂，这让他和古德里安之间少有的几次交流并不愉快。
“坦克单独行动或协同步兵行动都不能取得决定性的成果。为了自己的利益，坦克必须抢占先机。否则任何一个国家中的其他武器都不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它。这一点，我在１９２９年就已确信！”古德里安以同样冷淡的目光回敬了纳兹美尔，语气中的嘲讽意味让后者心生怒火，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海因茨，”贝克叫了古德里安的名字，他想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更加亲和一点。“我听说你在进行装甲兵演练的时候，总是要求指挥官冲在最前面。你没有地图和电话，那么你又怎样指挥呢？而且，如果未来发生了战争，这也让人担心你的安全。”
“谢谢您的关心，无线电的发展已经让这种指挥方式成为可能。身为一个装甲师师长，即便不实际突入敌阵，我也会要求自己尽量接近前线。”
贝克沉默了，他盯着自己的咖啡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慢悠悠的问了一句：“你读过施里芬所著的书没有？”
曼施坦因已经看出来，古德里安对这位观念陈旧的老上司似乎已经忍耐已久，他并没有回答贝克的问题。在曼施坦因看来，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种拒绝了。
古德里安的嘴角浮上一模奇怪的笑意，他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贝克，随后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军礼，未置一词便转身离开。有那么一瞬间，曼施坦因觉得他的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的心因此而震颤了一秒。陆军总参谋部大厅依旧人来人往，古德里安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夹着公文包的军官们当中。
他也太了解海因茨了，他只会在气愤时争辩，在悲哀时则不置一词。透过海因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他感觉到了他的心灰意冷，这让他的胸口也好像被什么扼住了一样，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纠缠了二十余年的疼痛。
“古德里安将军！”在向贝克找了个适当的借口后，曼施坦因快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老椴树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