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塞壬的歌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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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
以迷离的光线，
穿过幽暗的树林，
将静谧的光辉倾泻，
淡淡地，隐约地，
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普希金
弗立契男爵离开了。这里依旧是柏林，依旧是班德勒大街45号。参谋军官们在走廊里行色匆匆，电话声，发报声，夜晚的时候也会有人轻声地放着莫扎特，另一个房间的人轻哼着野玫瑰。那些枝头的枯叶在路灯里染上一层金装，在风掠过时扶摇而上，飘摇着，旋转着，如同柯立芝时代那些咖啡馆小调中俏丽的音符，承载着浮如泡沫的繁荣。
曼施坦因关上车门，走进参谋本部的大厅。他刚从表兄那里回来。自从兴登堡去世后，他与奥斯卡并非十分亲近，但却时常想念起诺伊德克田间的庄园。在姨丈最后的日子里他时常与这些晚辈重复起往年旧事，好像他们依然是他膝下好奇的孩童。他最常讲起的便是一八四八年的三月，当波兰军队占领了波森时，曾勒令德国居民点起灯笼欢迎他们的统帅。那一天恰好是威廉亲王的生日，他的母亲轻摇着孩童的摇篮，宽慰着自己窗外的灯火是为亲王所点。二十七年后，那个摇篮里的孩子在凡尔赛的镜厅里，亲眼注目着昔日的亲王成为了德意志的皇帝。在说起这些时候，他那因为年迈而有些浑浊的蓝眼睛里绽放出柔和的光芒，仿佛这张病榻前正伫立着他仁爱的君王。
当曼施坦因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徘徊在他的办公室前。那人夹在行色匆匆的参谋军官们之间，时不时地看向楼梯的方向，有些不自在地摆弄着手里的帽子。
“上校先生？”
“我前些天来找过你，”隆美尔腼腆地戴上了帽子，“只是亨宁说你有客人在。”
曼施坦因点点头，“是我的一位旧友，他来柏林的时候会在我这里休息一夜。”
曼施坦因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上。他把沙发上的毛毯收起来，腾出了一个位子。隆美尔坐在沙发上，看到过去自己一时冲动送来的欧石楠已经被风干，插在一个中国白瓷花瓶里。他注视着那些花儿，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感，那些海边的雨雾打湿了岸上的页岩，凝结成了草间隐秘的露珠。
“晚上有空吗？我想和你一起看场电影。”隆美尔握着双手，稍往前倾了倾身子。他在几日前听闻了埃里希的离任，自那之后他的心里就像关了一只蓝山雀，在他的心房里焦躁地冲撞着，让他无法忍耐地想要见他。
埃里希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还有一份陆军处的资料需要完善，恐怕你得等我一个小时。”
“没关系，我可以等。”
“左边书架上的书你可以随意翻看，都是我在空闲时读的，还有些年轻军官把我这里当作了特别藏书处。”埃里希笑着摇了摇头。
隆美尔走过去，看到了一些历史著作，隆美尔随意抽出一本《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这才看到后头藏着几本时下流行的浪漫小说，还有一本植物学的画册，这大概就是军官们的“特别藏书处”了。最上面一排立着一本歌德的《亲和力》，它被单独放在一层，书面崭新，看起来没有翻阅过几次，扉页却被撕去了。
他想开口问询埃里希，看到他聚精会神的模样便也没有打扰。隆美尔把书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在众多往年史料中找了本《约瑟夫教您怎样折纸》看了起来。当埃里希终于放下手头的笔时，他已经为他折了两只犀牛和一打兔子。
“谢谢，”埃里希揉着额头，望向上校先生堆了半张桌子的作品，“周末我会带回家去，我想孩子们会喜欢的，最小的那个。”
当他们赶到柏林电影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恰好遇上电影散场的人群。那些年轻的先生们挽着女士的手臂，亲昵地走在柏林的大街上。行人越来越少了，只有列队的军警巡逻在寂静的街道。“有些遗憾，“埃里希仰起头，”不过星空很美。“他们沿着椴树的影子来到施普雷河边，在寂静的水岸，可以看到灿烂的星海。那些星闪耀着古老的光辉，在大地的河流里倒映它们迢遥的影子。
埃里希靠着一棵橡树坐下，凝视着远方阑珊的灯火。若有似无的歌声从那里传来，像雾天马车上时隐时现的铃铛。
“上校先生，你去过东普鲁士吗？”
“我在但泽读了军校，但是你知道，海滨城市总有些不同。”
“少年时我喜欢去东普鲁士。那里没有柏林城的灯火，只有大片的农田，金色的麦浪，还有许多古老的、庇佑了人们几个世纪的庄园。我和同伴坐在默默尔河边，把脚放在河水里，看农夫们慢悠悠地划着小船，载着满满的草料去农庄。”
“在我的家乡海登海姆，那里也有一条布伦茨河。”隆美尔捡起一片枯叶，“到了秋天河水上会飘着各种颜色的落叶，我跳下去，就像在调色板上游泳。”
埃里希被他的比喻逗笑了，隆美尔望着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河和波光。那片海漫上了他的脊背，他看不见岛屿，看不见山峰，只有面前的埃里希。他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埃里希的下巴，他的脸颊，他的唇角，他凝视着他，吻上了他的嘴唇。在温热凌乱的鼻息间他看到了埃里希惊愕的眸子，随后他闭上了眼睛，只有身下枯枝的声响和寒风里朦胧的歌声。
“这里是柏林，柏林，
一座永远年轻的城市，
这里是柏林，柏林，
有着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塞壬的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