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千里有前期》三杯吐然诺

3、家道中落（2）

　　母亲的娘家姓庞，是小门户，离华阳城倒也不算近，我们囊中羞涩。母亲只有雇了一辆破旧的马车，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准备上路。
　　为了筹集路费，变卖了家中的房子。那开满海棠花的小院就此向我做了诀别。我那时年幼，并不懂何为诀别，只以为暂时离开，却不知再无法享有这海棠压枝的丽景。
　　母亲曾经告诉我“何以致区区，约指一双银”。我看着母亲反复抚摸着手上的指环，沉默着流眼泪。我从未仔细端详过母亲的指环，只知是母亲决计不离身的东西。
　　母亲对我道：“清轮，这指环是你父亲当年送我的定礼。这指环背后刻着‘容’字，是你父亲寻了很久才得到的。我这么多年从未离身。”
　　“娘亲，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我仰头望着她泪眼婆娑的面庞。
　　“想来，我是要将它当了，维系今后的生活。”
　　“我们不是去姥姥家么，为什么还要当掉指环？”
　　“庞家小门小户，你的二舅舅尚未娶亲，大舅舅更是没个正经职业，又怎又闲钱再接济我们母女呢？切莫再给他们增添负担。”
　　“我明白了，可是娘亲你千万别当掉这指环呀，那是爹爹留给你的唯一念想。当清轮的玉佩吧。”我把胸前的月牙玉佩取下，塞进娘亲手里。
　　“清轮，你听娘说。你的玉佩是爹爹给你的，断不能离了身子。”母亲把玉佩重新挂在我颈上，我抚摸这玉佩光洁的花纹，我抬头问母亲：“这个能当多少钱呢？”
　　“当多少是多少吧，只是从前听你父亲说这指环是不可多得的珍宝，而今也只有是别人说什么就权当值多少钱了。”
　　母亲终于还是当掉了那枚指环，我暗自在心里发誓要将它赎回来。
　　我坐在马车上回望华阳城。华阳城依旧是一片阴霾，看不见蓝天的静好模样。偶尔飘下来的雨丝洒在蓝印花布的车帘上。风吹起车帘，狭小的马车里充斥着雨水晦暗的味道。初到华阳，也是这般的天气，如今离去，景致并无不同，却是与当初大相径庭的心绪了。
　　一路奔波，母亲自父亲去后，身体大不如前，在路上病倒了两回。辗转周折，不远的路途竟走了将近一年，到达岳州城已是来年的四月了。此时的我，业已六岁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