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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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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俏把门打开,一个高大的黑影罩了过来,她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面倒退了一步。
突然,那人低笑了一声,慢悠悠道:“吓到你了?”
这声音低沉悦耳,也并不太陌生。
程俏惊叫一声:“是连长?”
周望彦往前一步,走进屋子,将自己暴露在灯光下,已然恢复了面无表情。要不是程俏耳朵一向好使,否则还真以为刚刚那声笑是幻听。
周望彦点头:“是我。”
这大晚上的,跑到她屋子里做什么?程俏有些不解。心里这么想,话也就问出来了,“连长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周望彦十分自然娴熟的在桌子面前坐下,自个儿给自己倒了杯水,说:“自然是有事儿。”
他眼睛在程俏身上转了一圈,问:“ 看样子……你身体没什么问题了。”
程俏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又弹了弹腿,点头道:“恩。”
周望彦十分欣慰的再度点头,随后道:“那行,那这房间我就不必再让给你了吧,你看要不今晚就收拾一下,待会儿我让邓天海领你去妇孺们的房间。”
程俏大吃一惊,原来这是周望彦的屋子吗?也对,这么多伤员群众,哪儿可能一人一个房间,是她捡便宜了。
她刚想说行,她立刻收拾,可话到嘴边,她又不愿意了。
要她跟丁彩燕张荷雅之流待在同一空间里,她真怕自己一下子怒从心来,把她们给怎么样了。
阴狠手段,上辈子她跟着她们久了,倒是学习了不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岂不是大快人心。
她为难道:“连长,这两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周望彦瞳孔漆黑,幽深难测,情绪皆隐匿其中,他觉得程俏的反应有几分好笑,但面上却是一副严肃冷漠模样,低低的回:“恩。”
程俏和他对视一眼,又受不了给赶紧避开,她破罐子破摔,说:“但是,我这脑袋啊,还是很晕,常常觉得脑子像是供不上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磕坏了。”
她怕周望彦不信,还做出一副痛苦难耐的神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周望彦唇角微翘,又想逗逗这小姑娘,“恩,没事儿,不是什么大问题,要不现在就开始收拾?”
程俏从指缝里瞥他一眼,见他还挺认真的,有些挫败。
她这时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刚刚是在干些什么啊,丢死人了。
程俏点头,也不装了,说:“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一件换洗的衣服而已,连长着急休息的话,我现在就走。”
她鞠了一躬,“打扰了。”
说完,她就去取衣服。衣服是后来邓天海给她拿的军衣,她被救起来的时候,衣服破破烂烂的,几乎都不能穿了,就着这军衣,过了好几天。
周望彦嘴角上扬,见真要把人赶走了,终于喊:“行了,不用收拾了。”
程俏手一顿,瘪了瘪嘴,有些郁闷道:“连长这是衣服都要给一并收回去了吗,可这都被我给穿了,你还能用吗?而且,这大小你也不合适啊。”
程俏在女性中身材本就算高挑,可这男人真的贼高,比她还高了大半个头。
周望彦失笑,“不是,刚刚我也就随口说说,你就好生在这儿住着吧,搬来搬去,麻烦。”
程俏明白过来了,敢情人家在逗你玩儿呢。她还认真了,居然还动动小心思妄图赖在这里。
她觉得自己是只猴儿,抓耳挠腮的,尴尬至极。
“那连长过来到底是做什么?就单纯想跟我随口说说话吗?”
周望彦彼时正端着茶缸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这小姑娘,说话比她还直接。
“我来,当然是有正事儿。”
程俏问:“那请说。”
周望彦跟小姑娘瞎掰扯这么久,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他原本是想让邓天海过来给她说,但想了想,还是想亲自过来,免得人一个激动,想问细节,邓天海这傻小子啥也不知道。
这一过来啊,小红领巾一副受惊的样子有几分有趣,他也就多嘴了几句。
“你家人一切都好,现在已经被安全送至城里。”
程俏脑子里“嘭“的一下,炸开了。这话她反复咀嚼,两三遍后才领悟过来,她激动极了,一个劲儿问:“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周望彦今天出去的时候带了电话,这信号不稳定,烂的像狗屎,但好在后面还是找到了,打给城里负责这方面的兄弟,事儿一问便知。
小红领巾家里几个人都还好,除了点皮肉伤,性命倒是无大碍,这几天也是一片悲戚,苦苦的在喊着要找他们的大女儿。
电话换给她弟弟接的,她弟弟问:“大哥哥,我姐姐还好吗?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们可担心她了。”
周望彦也不计较他的称呼,回道:“挺好,吃好喝好睡好,就是为你们操碎了心。”
程明尚且沉浸在激动中,连忙说:“好,大哥哥,麻烦你告诉大姐,我们都还好,我们都盼着她回来,她可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周望彦应下,“行,话我会递到。”
电话时间有限,程明念念不舍的挂掉电话,临挂前,他没有忘记对周望彦表示感谢。
“谢谢你大哥哥,以后要是有机会见面,我们家一定准备大餐好好谢谢你。”
周望彦闻言笑了,哪儿有机会见面,这趟不过是责任所在,等这洪水彻底消停了,大家生活都会回到正轨。
但他没必要向这孩子解释这么多,他应下,仿佛真有这么回事儿似的。
周望彦站起身来,“我骗你干什么?电话我打了,几个人都没事儿,我还跟你弟弟通过话。”
程俏眼睛亮晶晶的,激动之余,眼睛却逐渐蓄起来水汽。
这可把周望彦吓坏了,他面色一拧,“诶,你干嘛,这不是好事儿?”
之前小红领巾以为她家人遇难的时候,她都没掉泪,现在人没事儿,她倒眼泪汪汪了。
程俏双手紧贴裤缝,含着泪,认认真真的再度给周望彦鞠了一躬,“谢谢。”
这一声谢谢不仅仅是谢那些救他们一家性命的英勇战士,也同时是谢周望彦帮忙打听消息。
她蓦地想起有天邓天海说的,他们连长啊,就是嘴硬心软,其实人真的很好。
是啊,哪儿能不好呢,能为国家拼命的男儿,有哪一个不好呢。
周望彦有些不自在,想了想,还是继续把她弟弟的话给人送到。
末了,他说:“你这几天就放宽心,上面下通知了,今儿这暴雨过去,气象稳定的时候,船只就会尽快过来,到时候你们这些人跟着回去就好。”
说完,周望彦走出门,正打算冒着雨回他们帐篷的时候,小姑娘叫住了他。
“周望彦。”她把一块儿雨布塞到他怀里,“挡一挡总比没挡好。”
小红领巾就这么随便叫他名字?不得了还,他们很熟吗?
周望彦内心戏太多,面上却没显半分,一路沉默着盖着雨布回到另一个棚子里,一直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那一刻,他嘴角才微微掀起了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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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虽是暴雨天,但比起孤立无援,前路未卜,程俏真的觉得踏实了不知多少。以至于第二天起来,看见低着头,一副乖顺模样,守候在她门口的丁彩燕和张荷雅,她也没立即口出恶言刺激她们。
“你们要干什么?”程俏耐着性子问。
丁彩燕首先开口:“俏俏,我们是来给你赔不是的。”语气相当的温顺,还带着丝丝小心翼翼,完全不见往日的嚣张跋扈。
张荷雅也老老实实的跟着说:“表姐,我错了,昨天我脑袋昏了,胡说八道,我向你和姑妈道歉。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受着,绝无半分怨言。”
程俏颇有些意外的挑眉,真的老实了?还是又想耍花招?
她笑了两声,将两人浑身上下扫视了个遍,“没带刀吧?”
丁彩燕身子一抖,这话说的,她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俏俏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
程俏不置可否,冷哼一声,答案显而易见。
丁彩燕叫苦不迭,“我昨天回去想过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个人性子不好,好高骛远的,平常还盛气凌人,忍人不快。现在想起来,我后悔得很,我和荷雅先前洪水中把你拉住,是我一时昏了头,是我不择手段,可到底是怕死,当时真的来不及顾那么多。我晓得你心里过不去,但是,好说歹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舅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话,都不愉快。现在你舅舅和大哥大嫂他们的情况还不知道,我们几个可不能自乱阵脚,一家人团聚,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啊。”
程俏这么多年倒是从未见过丁彩燕这副卑躬屈膝好言相劝的模样,比起平时假惺惺的样子顺眼不少。但她没被她的花言巧语骗过去,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
“你的意思是,你们会改?”
“是,一定会,一定会。”
程俏笑了下,抿着唇低下头与她们对视,说:“我不相信你们,不如,你们证明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