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前传（国色）》斗酒津亭

9、第九章

　　“国乱有什么好？”贾国色反问。

　　既是秦落影只想做个将军，又何必做些行刺国主的蠢事？

　　要知这世上唯一能于行刺后全身而退的法子即是行刺之人自己当国主。

　　否则，无论行刺者是何因行刺，何等身份，都难逃新国主秋后算账。

　　试问，天下有几位君王敢留刺君之徒？

　　想过秦落影后路堪忧，贾国色缓声道：“小姐归南迌后，从母命，私交长吏即是。”

　　“若是国都勤兵……”秦落影犹豫。

　　“岳。”贾国色张口吐出一个邻国的名号。

　　自贾国色记事起，这世上便有一个大国。这个大国虽然从未像贾国那样疯狂扩张，却是百年来当之无愧的霸主。

　　岳国，如它的国名一般，稳如山岳。

　　不像长于她手之贾国，虽崛起，却一世而夭。

　　“多谢姑娘指点……”闻丑婢提到了岳国，秦落影心安了几分。若是国都来人为岳国所阻，那她们秦家或是可以在南迌一家独大。

　　只是……

　　琢磨着丑婢所言的“从母命，私交长吏”，秦落影只道回去又有一番琐事可做。

　　阳奉阴违这等难事，还需得手脚干净些。

　　见秦落影已有所思，贾国色即知晓自己此行目的以达到。

　　“秦小姐再会……”拾步同慧儿一行人率先离去，贾国色周身舒泰。

　　处置好秦落影一事，她即可放心前往它处，不用忧心南迌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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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贾国色一同走出成衣店，甄鸳只觉自己身后粘了双眼睛。

　　但那眼睛的主人是谁，甄鸳猜不出。

　　小心抱紧怀中的画册，甄鸳追着贾国色的脚步。

　　“姐姐——”

　　贾国色的步子快极了，快得身后皆是众婢子“沙沙”的脚步声。

　　“嗯？”被甄鸳的呼声止住，贾国色敛目回头。

　　“方才可是吓到了鸳儿？”逆光看着婢子堆中的小丫头，贾国色恍惚记起，甄鸳还是个孩子。

　　还是个孩子呀！再怎么早慧，也不过是个孩子……

　　“都是姐姐之过……”静等着甄鸳上前，贾国色停住了脚步。

　　“姐姐姓贾？”快步追到贵人身前，甄鸳有好多话想问贵人。

　　譬如贵人祖上当真是厨子？

　　譬如贵人的武艺是从何处学来的？

　　譬如贵人方才为何要护着她……

　　甄鸳年纪小是真，但不意味着她不识好歹。

　　贵人武技好是真，慧儿姐姐眼中的担忧却也做不得假。

　　甄鸳辨得出贵人拔剑时又多凶险，亦想得明白贵人战秦家长女是为自己出头……

　　可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对着眼前那双黝黑的眸子，甄鸳小声道:“是西贝贾么？”

　　“小姐！”见甄鸳对主上不敬，慧儿皱皱眉。

　　“慧儿。”出声示意慧儿先行回府，甄鸳伸手拉住甄鸳往前走。

　　跟在贾国色身后与众人分别，甄鸳心情忐忑。

　　“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让她紧张异常。

　　“贵人是姓贾么？”甄鸳隐约察觉到贵人姓氏中有忌讳。

　　可她当真不愿错过这次机会。

　　多金，贾姓，南迌，厨子……

　　这些零碎的消息纵是不能助她日后寻到贵人，也足矣供她消磨些日子。

　　“嗯？”贾国色没有应声。她不明身边这丫头为何如此在意一个姓氏。

　　见贵人没答，甄鸳微微失落。失落的心境转到脸上，便是原本抬着的下颌微微下挪。

　　觉察到甄鸳的变化，贾国色道:“是。姐姐祖上姓贾。”

　　贾是个大姓。贾国皇室虽姓贾，却也未曾独占这个姓氏。

　　故而走在街头，偶遇几个姓贾的商贾，并不是稀奇事儿。

　　甄鸳困惑:“那慧儿姐姐……”

　　“许是西贝等于假吧。”弯眉应下甄鸳的问话，贾国色不觉得冒犯。西贝货本就是民间戏谑之语，甄鸳不知她身份，问来也不为过。

　　“假？”思及自己的姓氏，甄鸳掩唇道，“那与鸳儿的姓氏也算是绝配。”

　　“绝配？”回味过甄、贾两姓氏，贾国色心道这丫头的想法真别致。

　　昔日与常袖同行，她只笑常袖也用着大姓，却未想过这甄贾之间有什么关联。

　　或是彼时年少，杂绪过多。

　　“鸳儿当真觉得甄贾两姓为绝配？”贾国色带着甄鸳行在小巷，“说来，鸳儿的姓氏亦是国姓呢……”

　　“国姓？”甄鸳皱皱眉，“这却是未曾听母亲说过……”

　　“未曾听说么？那鸳儿可知贾国的国姓是什么？”贾国色默数着慧儿折回成衣店的速度。

　　甄鸳道:“莫不是贾？”

　　“鸳儿当真机灵！”躬身刮刮甄鸳的鼻梁，贾国色弯眉道，“听慧儿言鸳儿有事要与姐姐商议，不知是何事？”

　　“慧儿姐姐已告诉了姐姐？”甄鸳喜出望外，“姐姐应下了吗？”

　　“嗯……”未料到甄鸳这般心急，贾国色笑出声，“鸳儿还未告诉姐姐是何事，姐姐如何答应？”

　　“这……”甄鸳忽忆起慧儿姐姐只应了她将此事告与贵人。

　　斟酌片刻，甄鸳与贾国色道:“鸳儿想邀姐姐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贾国色弯弯眉，慧儿已与她言过此事，但逗弄着丫头真心有意思。

　　“姐姐想去哪？”甄鸳紧紧手指，提议道，“南阳有趣的地方多极了。南阳有山有水有佛院，还有酒楼……”

　　“听说清泉山不错。”贾国色佯装好奇，“不知鸳儿可曾听过这个去处……”

　　“清泉山！”甄鸳眸子一亮，贵人与她想到了一处。

　　“清泉山可有趣了！”甄鸳掰开手指与贾国色细言清泉山的妙处，“姐姐不是本地人，故而不知清泉山的妙处。这清泉山呀，传说有仙人住过。听城东奶奶说，清泉山上有山泉水，饮过那山泉水，别说延年益寿，就是升仙也有极大的概数……”

　　“哦？”闻身边的丫头将山泉水说的玄乎其玄，贾国色眯眯眼，“丫头想延年益寿，寿与天齐？”

　　“呃……”甄鸳语塞。

　　甄鸳原是没想过延年益寿，她只是听人言，富贵人家喜欢神迹。

　　即是富贵人家喜欢，那贵人亦会喜欢。

　　可，贵人怎会与她想的不一样呢？

　　抬眸偷看贵人一眼，甄鸳被贵人唇间的笑意感染。

　　“姐姐真是……”甄鸳羞得想捂脸，却被贾国色拉住。

　　“别扭什么？”贾国色弯眉，“姐姐只是想告诉鸳儿，这天下大得很。”

　　“若是喜欢山泉水，鸳儿该记下启、悦、方、盈、三途五山，这五山皆有山泉，亦神迹，至于延年益寿，或是添上些许茶叶更为妥帖……”拉住甄鸳走上归途，贾国色低声道，“鸳儿只是喜欢清泉山的山泉么？”

　　“鸳儿还喜欢清泉山的山花！”甄鸳跟着贾国色身边叽叽喳喳，“鸳儿知道姐姐去过很多地方，但清泉山上的山花不同。姐姐知晓当下是八月，可清泉山上却不似山下这般闷热。南阳城众喜欢登清泉山，不单单因为其风景好……”

　　“消暑？”贾国色听明白了甄鸳的话里话，“鸳儿可是觉得城中热？”

　　“嗯……”跟着贾国色迈进府门，甄鸳舍不得松手，“姐姐可是愿意去？”

　　“傻丫头！”贾国色俯身与甄鸳四目相对，“若是不愿，怎会与丫头你说这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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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下甄家丫头去清泉山的约，贾国色即嘱咐左右提前准备。

　　花样的点心，缀璎珞的披风……

　　待十日后，慧儿回禀山中行苑已建好，贾国色才不慌不忙地带甄鸳起行。

　　许是因着贾国色多金，又许是因着甄鸳一向令人省心，甄燕香甚是心大的送二人到城门外。

　　瞧着甄燕香的身影越来越小，甄鸳头一次觉察到慌乱。

　　这是甄鸳第一次离开甄燕香，也是第一次离贾国色这般近。

　　“可是想哭了？”瞧着车窗旁小小的身形，贾国色想到了幼时的自己。

　　许是生在皇家，贾国色没有像眼前这丫头这般柔软的心肠。她幼时离京，只有欣喜，笼鸟出笼的欣喜。

　　皇城于她不是归宿。

　　南迌才是。

　　南迌呀！回想那个由自己一点一点建出的归途，贾国色将腰杆微微挺直。

　　“若是有机会，姐姐带鸳儿去南迌……”

　　“姐姐……”听到贵人的说话声，甄鸳恋恋不舍地放下车帘。

　　她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原本跟着贵人出去是件开心的事……

　　可……

　　一想到自己会离开母亲，甄鸳便忍不住落泪。

　　“姐姐离开自己母亲时也落泪了吗？”甄鸳一边抹泪，一边坐到贾国色身旁，“鸳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