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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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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清泉山的官道静悄悄。
听着车轮转动的声响，甄鸳在黑夜中睁开眼睛。
贵人已是就寝了，慧儿姐姐在辇外，“吱吱呀呀”的轴承声让初次出远门的甄鸳甚觉新鲜。
这世上原有这般奇妙的声音呀！将耳朵贴近车板，甄鸳在心底勾勒路况。
平地，水洼……起起伏伏……
想着许是离甄府已有三十里，甄鸳翻过身子，抱紧慧儿姐姐递给她的枕头。
真是好欢喜呢！想着白日贵人与她言说的幼年趣事，甄鸳笑出声。
原来贵人幼时与她一样，只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小丫头。
小丫头呀！
回忆着贵人说话的腔调，甄鸳激动得睡不着。
世上怎会有如贵人那般说话温婉的人？
贵人说话的姿势也极为讲究，连那尾音，似乎都有定数……
“哒哒哒……”偷偷给贵人的言语打节拍，甄鸳竭力还原白日里听到的音调。
“终有一日，鸳儿会像姐姐一样……”压着嗓子将贵人说过的话再说一次，甄鸳心底如吃了蜜一般甘甜。
只是……
听闻身后车辇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甄鸳下意识咬住被角。
贵人有多忙碌，甄鸳一直都知晓。
但一想到此时贵人就躺在她身后的车辇中，而自己明日就能跟在贵人身侧，登上清泉山……
甄鸳双目弯成了一条缝。
清泉山呀！
甄鸳心底浮出几分忐忑。
清泉山当真有她与贵人言说的那般好么？
虽听众人说，清泉山是南阳人八月最好的去处。
奈何她从未去过……
若是清泉山无趣，岂不是伤了贵人的兴致？
唉……
埋怨过自己自从遇着贵人便杂念丛生，甄鸳决意在辇中坐起。
“咔……”
撞倒烛台的声响惊得甄鸳半晌未动。
“怎么了？”辇外传来贾国色的声音。
“姐姐？”匆匆从被窝里起身，甄鸳从车辇中探出头。
待看清坐在辇外的婢子未被惊醒后，甄鸳吐吐舌头。
“姐姐！”小声唤着贾国色，甄鸳从婢子身边走过。
“怎得？不愿闹这姐姐侍奉？”见甄鸳立在辇上的模样格外可怜，贾国色大笑着将其揽住，“若是怕黑，姐姐或是可以收留鸳儿一宿。”
“姐姐怎会在此处？”随着贾国色的动作环视四周，甄鸳后知后觉地发现车轮已经停下了转动。
懂得人马皆需要休息的道理，甄鸳问道:“姐姐是要在此处扎营么？”
“扎营？”贾国色被甄鸳的用词逗笑，“不过是出来游玩，哪里用得上扎营？”
“那姐姐是？”眼看着篝火被慧儿点燃，甄鸳眨眨眼，“姐姐难不成要在此处赛歌？”
“赛歌呀！慧儿可是会唱歌？”抬眸望向忙着布置帐篷的近婢，贾国色亦生出了嬉闹的心思。
“主子？”闻主子张口便点到了自己，慧儿也不藏私。堪堪与周遭的婢子见礼后，即绕着火堆，与众人清唱了一段小调。
凝望着篝火旁的丽人，甄鸳打心眼里难过。
只是这难过与寻常的难过不同，它不单单是心气不顺……甄鸳敏锐地辩识出自己心底的情绪是嫉妒。
贵人身边为什么会有慧儿姐姐这般厉害的人呢？自己为什么不像慧儿姐姐这般厉害？
眨眼记起慧儿与秦落影缠斗的样子，甄鸳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学武。
不知怀中人起了学武的心思，贾国色只是竖耳听着慧儿唱曲儿。
慧儿的曲调从都城来，其中掺满了都城的气度。
那是盛世之境呀！想着都城的草木，贾国色忆起了自己的棺椁。许是自己坟头上已经生出了新草……
不欲想京都新君的境况，贾国色启唇跟着慧儿的调子轻轻应和。
许是因为众人离贾国色的距离太远，又许是因贾国色的声音过低……
悠悠扬扬的曲调落在甄鸳一人耳畔，甄鸳只觉周遭都静了。
世上只有一种声音——贵人的歌声。
甄鸳沉浸在贾国色的轻音里。贾国色的轻音中，有云，有风，有花，有鸟……最妙的，是有甄鸳梦寐以求的真情。
原来贵人也是有喜怒哀乐的……
靠在贵人的怀中合目，甄鸳只觉今夜静极，美极……
唯一可恨的，是她年幼。
……
不知主上的想法，慧儿只是尽着自己的本分唱曲。慧儿的曲子唱的寻常，纵是放在众婢子中，亦是普通……
故而，慧儿唱过几段，即寻了个自己拿手的结尾。
待调声落了，迅速换一女婢顶上。
如此唱过两三轮，才堪堪熬到天亮。
见东方既白，贾国色即抱着甄鸳折回了车辇。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抱着怀中的丫头在夜风中哼了一宿，她只知晓自己的心境静极。
命随行的婢子照看好甄鸳，贾国色唤慧儿登上另一驾车辇。
“那群人可是走了？”不知是何处引来的尾巴，贾国色不敢让众人夜里安歇。
“没有。”慧儿斟酌片刻，低声道，“婢子以为那群人未必是刺客……”
“不是吗？”贾国色压低声音，“似友非友，似敌非敌……不可大意……”
“可……”慧儿还想再言，却见眼前划过一道白影。
“箭尾。”贾国色泰然自若的睁开眼，“这许是那人送与本国主的惊喜。”
“主子知道是何人？”慧儿满眼戒备。纵是主子自己不在意危机，她这为婢的却不能不在意。
“已经有眉目了。”不愿将心底的名字倾吐，贾国色温声道，“派去追击秦落影的人马如何了？”
“死者十九。”慧儿给了个约数。
“十九？”算过总数约是三百人，贾国色轻笑道，“看来秦家的亲卫当真不错……”
“日后不就是主子的？”扬眉记着自己归来时，秦落影那感恩戴德的模样，慧儿忍俊不禁，“主子这次计策用得当真好……”
“好什么……不过是自伤以诱敌深入。”贾国色懒懒地靠在墙头，面上无半分喜色。
慧儿识趣道:“婢子只是感怀秦落影蠢笨而不自知。”
“是吗？”挑眉细看自己的女官，贾国色半真半假道，“蠢笨不自知的何止是秦落影。”
“这——”不明贾国色的意思，慧儿不敢答复。匆匆为贾国色理好被脚，慧儿决意去车辇外瞧瞧。
车辇后的人马已跟随她们四十余里。早前，慧儿也曾戒备，但黑夜的平静让慧儿丧失了警惕。刚刚那穿墙一箭，既是自己与主子的运气，又是主子与自己的提点……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该自以为是……
想过主子看中的丫头只有一个婢子照看，慧儿决意先去甄鸳那厢瞧瞧。
慧儿到时，甄鸳睡得极熟。
白皙的面庞露在被外，绣花的枕头陷在怀中……
又是个缺爱的丫头。
敛眉将帘幕放好，慧儿紧紧手。
如今多事之秋，她也不知主子身旁多这么个丫头是福是祸。
或是主子自己也不在意这丫头是个灾星？
想过那日雨中遇到的术士，慧儿眸底划过清愁。
愿主子今世长安。
……
怀着沉甸甸的心思低声命车辇行往清泉山，慧儿错过了帘幕里那双颤动的眼睛。
……
翌日，贾国色一行抵达霖苑。
霖苑修得豪奢。单那临门的柱子亦需得两人合抱。
瞧着眼前三人高的木门，刚下车的甄鸳收住了脚。
“怎么了？”察觉到身后人停步，行在前处的贾国色回眸望向偷着傻气的甄鸳。
果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丫头。
贾国色眸色沉了沉。
若是这丫头知道周遭有刺客，定是会被吓到。
想过上回秦家长女挥鞭时甄鸳瞪大的眼睛，贾国色扬扬唇，抬步朝甄鸳那厢走。
即是这丫头在她身侧，她自是能护其周全。
见着贵人竟是在朝自己这边走，甄鸳又是一呆。
贵人怎会过来呢？
明明贵人已是近两日未搭理她了。
略带埋怨地看上贾国色一眼，甄鸳绞了绞衣角。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
俯身将定在原地的甄鸳抱起，贾国色好笑地对上甄鸳的眼睛。
“长这么大，敢这般看我的，你还是第一个！”
“怎么看？”
甄鸳一边拽住贾国色的衣领，一边竭力稳住心跳。
贵人怎么会突然抱她起来？
贵人方才不是被她惹怒了么？
想着之前贵人面上流露出的无可奈何，甄鸳自责地抿抿唇。
她不该怪贵人。
“呵！你这丫头呀！”伸指点点甄鸳的眉心，贾国色轻笑道，“既是生了怨气，又何必愧疚？”
“嗯……”甄鸳小声道，“姐姐待鸳儿的好，鸳儿都记在心上……想想姐姐待鸳儿的好，鸳儿就止不住愧疚……”
因为有人待她好，便生出愧疚？
听着怀中的丫头喃喃说着自己的心思，贾国色不由得抬目扫扫了追随在自己身侧的众人。
她们亦会因自己待她们好而心生愧疚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