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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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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国色挥手让随着自己入室的婢子退下。
她此时想听听甄鸳这丫头的心里话。她何时走,当真有那般重要?
“她既是客,自是有走的时候。”
淡淡地替幽妍将话头续上,贾国色敛起笑意,变得稳重。
“甄丫头过来,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姐姐!”
“主子!”幽妍回应的声音里带着不赞同。
“无妨。”扬眉止住幽妍,贾国色走到甄鸳身侧,继续道,“甄丫头想知道什么?”
“嗯……”
甄鸳唇色发白,双肩微微颤抖,红彤彤的面颊昭示着其在贾国色出声前的激动。
“问吧。”
俯身与甄鸳平视,贾国色只觉自己今日着了魔。
她何时变得这般喜欢逗弄着丫头?
“嗯……”
甄鸳依旧没吭声。
“怎么?些许事只能问幽妍,不能姐姐我?”
贾国色伸手从发间抽出一根金簪,往甄鸳眼前晃晃,“姐姐打算明日走,这根金簪与鸳儿留个念想可好?”
“嗯?”
盯着贾国色手中的金簪,甄鸳想到了自己收在木盒里那颗金珠。
贵人身边的东西似乎总是金的。
金簪金簪金丝绦……
似是平日穿的袍子也喜欢掐几根金线。
但这并非是自己喜欢贵人的理由。
“不喜欢?”
见甄鸳不为所动,贾国色不禁暗笑自己稚气。
如何会与一稚童计较?
贾国色道:“若是不应,姐姐便当鸳儿与姐姐想的一样……这金钗,虽是工艺平常,却也是从富贵处来的,丫头若是日后想用来还银两,还需敲碎了,才妥帖……若是没敲碎,那万万不能让你娘亲知晓……万一惹来牢狱,又是姐姐的过错。”
翻掌将金钗放到甄鸳手中,贾国色如释重负的起身。
或是不期待,才不会生忧惧,亦不会与失落结缘。
“姐姐?”
握住手中的金簪,甄鸳慌了神。
贵人这是对她失望了么?
匆匆扯住贾国色的袖口,甄鸳急切道:“姐姐,鸳儿不是姐姐想得那般……”
“嗯?”
贾国色发出了一个短音。
“鸳儿只是舍不得姐姐走!”甄鸳一面将金钗还与贾国色,一面补充道,“贵人是第一个许鸳儿唤‘姐姐’的人,也是第一个给鸳儿珠子的人……贵人还带鸳鸯儿做点心……鸳儿舍不得姐姐……”
“终究是年幼……”温笑着握住甄鸳的手,贾国色拉着其往外走,“只有年幼才这般好骗。”
“好骗?”甄鸳懵懵地追着贾国色的脚步。
“对啊。”驻足俯身刮过甄鸳的鼻梁,贾国色的双眸弯成了月牙,“若是丫头一直这般良善,那日后赠东西与丫头的人会更多。”
“这是因为好人有好报吗?”轻嗅着弥散在周遭的檀香味,甄鸳对鼻尖的温热怅然若失。
“不……”贾国色的眸光变得渺远。
“那是为什么?”
纵是在南阳城内走了百余次,跟着贵人出门,甄鸳仍然觉得新鲜。
“嗯!”轻笑着带甄鸳行进一家成衣店,贾国色半真半假道,“因为丫头你好骗。”
那也只是因为贵人是贵人呀……
垂目躲过贾国色眸中的担忧,甄鸳盘弄着自己的手指。
她不敢与贵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故而,只能做些瞧上去颇为痴傻之事。
世人只道稚子无心,却忘却了人人皆有稚子之时。
若言稚子无垢,不过是庸人自欺。
她是存过顶替慧儿姐姐心思的。
奈何,与贵人周围的女子相较,自己并无长处。
贵人愿与她亲近,无非是自己年幼。
至于年幼如何能被依仗,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依甄鸳看来,自己之所以讨喜,许是自己瞧上去无害。想来贵人身边一个婢子,也有比书院夫子更广的见闻,自己又如何能跟在其身侧呢?
深深地吸一口气,甄鸳只觉自己留在贵人身侧一事任重道远。
好在兰霜姐姐愿意帮她。
沉浸在思绪中,甄鸳的双目变得无神。
察觉到身边的丫头又在出神,贾国色眯眯眼,唇间浮出了然的笑意。
她忽地明白自己为何愿意在这么个丫头身上消磨这般多时间。
又是个心眼多的丫头呀!
饶有兴致地端视着眼前这张还未张开的脸,贾国色甚是期待。
一个聪慧且偏执的丫头……
真像几十年前的自己。
像自己?
这许是自己第一眼瞧到这丫头便想送其珠子的缘由吧!
唇间的笑意渐渐加深,贾国色出言唤来近婢慧儿。
慧儿办事多半是妥帖的,今日带甄鸳那丫头出门之事,便是其一手操办。
“姐姐?”瞧到慧儿的身影,甄鸳稍稍将心头的杂念收敛。
“嗯。”笑着应过甄鸳,贾国色转眸与慧儿道,“可是准备好了?”
“回主子话,已是办好了。”躬身将提前备好的画册呈与贾国色,慧儿沉声解释了一番画册的用途。
待听明了画册内皆是提前为甄鸳特制的款式,贾国色抬袖与甄鸳翻开了封页:“且慢慢挑!”
“嗯……”
轻应一声,甄鸳即与贵人并坐在软榻上挑选。
慧儿备下的画册精致。虽选用的是轻薄的材质,却满满当当往册页上绘下了二百九十四个人形。这二百九十四个人形不单单着不同的衣衫,身上的饰物也不同。最让人称奇的是,这些画像面上还有不同的妆容……
这册子该是废了不少银两。
揉捻着带香气的页脚,甄鸳有些欢喜,又有些羞恼。
贵人既是愿意备这样的图册给她,那定是待她与旁人不同。可纵是贵人待她与旁人不同,也不能改变自己只是个乡野丫头。
乡野丫头呀。
甄鸳用眼角的余光偷瞧肃立在一旁的慧儿,慧儿的发髻梳得平整,妆容也不错,就连露在众人眼前的绣花鞋面,也有说不出的好……
真是个厉害的姐姐呢!
艳羡着偷偷收回视线,甄鸳将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画册上,小声道:“真好看……”
“可是有喜欢的?”
坐在一侧的贾国色微微凝神。
方才她从窗口瞧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秦家长女似乎已经在南阳放开了。那倨傲的姿容,似乎早就将其的初衷忘干净了。
人呐!用刀杀人哪有用银子好?
轻笑着将注意力转到甄鸳身上,贾国色只觉眼底的丫头异常有趣。
不过是本寻常的册子,何至于这般珍惜?
“挑不出?”认真地打量甄鸳手下已然毛边的纸,贾国色指着右边的图样提议道,“这个就不错……”
不错么?
将贾国色挑出的款式多看几眼,甄鸳眨眨眼,软糯道:“由姐姐来选可好?”
“嗯……”
垂目将画册从甄鸳手中接过,贾国色雷厉风行地将画册的每页都一一看过。
“全都要了如何?”贾国色眉梢轻挑,堪堪逼出几分风流气,衬出一身青春年少。
痴痴地望着身边人面上的风华,甄鸳乖巧点头,被店外传来的打闹声惊扰。
“这是哪家的铺子,竟是这般胆大!”
隔空跌下的黑影让甄鸳瞪大了眼睛。
“呵!原来是这么个小丫头托大!本小姐还当国主在此处呢!”甩袖抛一锭金子到甄鸳身前,秦落影冷笑着扫过坐在榻上的贾国色,厉声道,“丑东西,还不带你家小姐滚出去……”
“你……”甄鸳求救般望向慧儿,慧儿却只是与甄鸳摇摇头。
“姐姐……”甄鸳转头去瞧贾国色,贾国色眸中有不同于往常的火苗。
“是自己出去还是……”贾国色淡淡开口,气息间已是渗满了肃杀之气。
“大胆!”被贾国色的语调激怒,秦落影大为恼火。原本寻不到窝囊国主的行踪,就让人不悦。如今,一乡间丑婢都敢和她作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可知我是何人?”将腰间的长鞭舞的虎虎生风,秦落影盯着贾国色,锁眉道,“若是再不滚出去,犹如此灯!”
话罢,只听“啪”的一声,成衣店内的五尺见方的吊灯应声而落。
四方皆静。
“姐姐!”甄鸳惊叫着环住贾国色的腰。
贾国色一边轻抚腰畔人的肩膀,一边哂笑道:“雕虫小技。”
“哦?”秦落影只道眼前人的深情扎眼,便顺势扬起了手中的鞭子,“那便请阁下试试,卿与灯骨孰硬?”
“你——”见秦家长女竟是这般不识抬举,慧儿上前讥讽道:“敢问秦大小姐,这便是秦府的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