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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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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对了?
贵人祖上当真是厨子?
捧着手中的糕点,甄鸳默默记下了贵人祖上的行当。
平心言,贵人当真是个好厨子,譬如自己与贵人要的明明是甜馅,而贵人却与她做了咸闲。往坏处想,许是贵人生出来逗弄自己的心思,往好处想,却是贵人曾与府中人问询过自己的喜好。
若是贵人当真与府中人问询过自己的喜好……
甄鸳一阵恍惚,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萦绕在心头。
是了,定是贵人寻人问过。不然这糕点上如何会有自己绘制的图样?
惦念着贵人在暗处亦为自己废过心思,甄鸳便愈发舍不得去尝食盒中的糕点。
见甄鸳对着眼前的糕点出神,又不言语,贾国色即命店家供上几碟精致的小食,做了陪衬。
徐记糕舍的小食不错,至少格外合甄鸳口味。
端详着渐空的食碟,贾国色也堪堪抬了几次筷子。
待那筷头的滋味入腹,店外已明月高悬。
“小心些照顾。”
出言遣婢子送甄鸳还府,贾国色眸光黯了黯。
闻贵人如是吩咐,甄鸳也未多言,只是跟着引她离去的婢子身后慢行。
目送甄鸳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贾国色端茶与身边人道:“可是确定了消息?东王当真要领兵前来?”
“回主子,已经确定东王要领兵南下。”跟随在贾国色身旁的婢子低声道,“南迌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李长吏已然成事,而秦将军已遣长女来寻国主……估摸着明日会到。”
“明日么?”呷过一口茶,贾国色睫羽轻颤,待俯身的婢子鬓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方才询问道,“可知秦家长女习性?”
“回主子,坊间传闻秦家小姐……嗯……”婢子欲言又止。
“那便先送其欢愉几日吧。”
垂目将茶碗搁回案上,贾国色施施然起身。
透着凉意的月光穿过轩窗洒在其身上,于地面勾勒出一团黑影。
前世可有这般悠闲的时候?
贾国色望了眼窗外的明月想起了在宫中的那千千万万个日头。
奏折,战事,乱臣……
为君后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吸引她停驻。于她而言,史上最有趣的事无外乎山河一统,荣登九五。
山河一统呀!
贾国色伸手欲接住流溢在眼前的月光,却只能瞧着月光从指缝间溜走。
世上总有众多人力不可为之事……
唏嘘着转身沿茶舍中的台阶徐徐而上,贾国色思忖过南迌诸事。
据她奏与国都的奏表,此刻她该身在南迌。而早前令信差送至南迌的印信,亦如她所料的那般,促使诸方误以为打压秦将军是新主受奸人诱导所为。
一个初掌权柄的异地国主受制于一个耕耘多年的边地小吏,打压一个劳苦功高的武生……
这般悬殊的对峙想不引得多方揣测都难。
只单想想秦将军其人关系南迌防务,便可知南迌已成了不少人眼中的肥肉,更遑论那群居于庙堂,仅顾小利的贵胄。
思及东王勤兵的消息,贾国色心笑慧颖急躁,却深知当下到了釜底抽薪的时候。
南迌乱本是李长吏自己打的如意算盘,而东王自己心里也有一本暗账……
若是再算上临边的数个小国……
贾国色勾唇一笑,抬眸俯瞰南阳夜色。
夜中的南阳城中规中矩,没什么特色。
黑黢黢的街巷,标直的青石板,紧闭的城门……
朦朦胧胧的轮廓让贾国色再想起了南迌那个即将用来献祭的城池。
那满城的百姓或是不会想到她们的新君会弃她们而去吧。
贾国色眸中的锋芒变得锐利。
世上最郁卒之事,非是无从下手,而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前世从南迌起家,已是累她奔波数年,方于朝中站稳根基,今世却是不会如此了。
今世,她要借力借势,谋心诛心。
……
八月底的天气,总是潮湿中透着闷热。
想着贵人初到南阳未必习惯南阳的气候,甄鸳便琢磨着与贵人身边婢子一同张罗去清泉山消暑。
虽然近些日子耳边总是传着各种战乱的消息,但甄鸳打心眼觉得南阳定会太平。
说来奇怪,据着书院的夫子言,贾国近百年来,战乱不断,无论是贾国的都城宣都,还是东边的东辰,西边的华阴,甚至是传言有先帝相佑的南迌,都是屡遭屠戮,唯独南阳,总是超脱于喧嚣之外,不受战火相扰。
“小姐这是在想什么?”发觉推窗的甄家小姐在出神,受命侍奉甄鸳的婢子幽妍轻轻点足,放好撑窗用的窗杆。
“在想南阳。”知晓贵人支来的婢子见识广博,甄鸳忙将心头是疑惑告与了来人。
听罢甄家小姐的困惑,幽妍眨眨眼,却是转身与甄鸳侍了一杯茶,口中调笑道:“小姐才八九岁,何必想这些烦心事?”
“妍姐姐也觉得这些事烦心?”似是找了一个久违的倾诉处,甄鸳苦着脸道,“鸳儿亦觉得此类事烦心,但兰霜姐姐说,此类事想多了于鸳儿有好处,至少于贵人这厢有好处……”
“唔……”敛眉记下兰霜其人,幽妍瞧甄鸳的视线变得慎重。
离主子身边时,只闻说甄家小姐是个面相不俗的小姑娘。侍奉过几日,也只当其是个会做做点心,能识得几个字的小丫头,谁曾想,这才过了五六日,便知道拐外抹角来探听主子喜好。
慧儿姐姐言,甄家小姐身边的兰霜丫头不寻常。
依她所见,甄家小姐亦不寻常。
试问,哪家小姐会如此殷勤的频频拜访一个借住其府上的路客?
莫不是贪图主子身边的富贵?
想过自拜别荣芳国主,追随主子起,自己已得银千余两,而主子性情恭顺,深明大义……
幽妍的心头一动,口中佯装不解道,“既是兰霜那丫头会告诉小姐这些,小姐如何不知此番话不能说与旁人听?”
“这自是因为鸳儿未将姐姐当作外人……”仰头看转身擦书柜的幽妍,甄鸳喃喃道,“姐姐人好……”
人好?得到这般个夸赞,幽妍面颊一红,却也未出声反驳。
“小姐真是折煞婢子了。”抬手将柜上的浮尘除净,幽妍压着嗓子道,“南阳之事,小姐问旁人许是不知,若是问婢子,却是恰好问到了正主……婢子年幼时,曾随家母侍奉贵主……那位主子曾开言道,南阳之兴,非是一人之力,却赖一人之功……说来许是有趣,小姐该是听说南阳曾有一佳人名唤‘常袖’,其人力能抗鼎,有绝世之赌术,后与先帝相交,但不幸殒命于乡野……据传,常袖祖籍原是在南阳……故而,乡野间有传,南阳之兴,恰是有先帝相佑!”
“是这般?”
一颗石子被投入甄鸳的心湖。
原是这南阳的安泰与自己祖上也有关联?
“听母亲言,贵人来府上原是为了拜访常袖将军后人寻求赌术……”甄鸳偷瞧了眼窗外,恰好撞入兰霜的视线,“兰……”
甄鸳的“霜”字未出口,兰霜已于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背对着窗口的幽妍丝毫未觉察身后人的小动作。
“主子来小姐府上只是拜访故人……”否则,依主子的赌技如何会频频落银两入甄家家主袋中。
想着甄家家主甄燕香已然靠着从主子这处学到了几手捞回了本,幽妍不由得轻叹一声。
甄家小姐许还不知甄府又要有新的公子入府了。
说来,甄家家主还真是一盏不省油的灯呢!
未将名震四方的甄将军与甄燕香联系,幽妍小声道:“许是主子过几日就会离去,小姐不要多想。”
“什么?”甄鸳闻声一震,“贵人又要走?”
“怎么,小姐舍不得主子?”
幽妍侧目欲开解甄鸳,却正好看到院中缓缓挪动的人影。
主子怎么会过来了?
眯眼细瞧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幽妍感叹,世上或是只有主子这般的奇人才能单靠着一身华服,让人忘却其面容。
“是!鸳儿舍不得贵人。”未顾及身后的脚步声,甄鸳三步并作两步凑近幽妍身侧:“还求姐姐告与鸳儿,贵人何时会离开?又所为何事”
“这……”幽妍对上贾国色的视线,张不开口。
“姐姐!”甄鸳有些急了,“还请姐姐告诉鸳儿,此时对鸳儿异常重要……若有姐姐告诉鸳儿,如有来世,鸢儿定结草衔环以报!”
“这般小就开始算计来世了?贵人因何而走,当真有这般重要?”
好笑地扫过眼前的两人,贾国色逆光打理衣袖。
她今日来,本意是邀甄鸳这丫头去裁几身冬日的衣裳。
贾国色来甄府的日子不短,南迌又逢多事之秋,故当下已近离去之机。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