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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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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
晚风抚响车辇上的铜铃,车辇上的人神色不明。
“国主……”
捧着从南阳带来的急件,信差额上沁出了汗珠。
这信原是半月前就该递到国主手中。奈何这位主子没依着她递与国都的路线走,以至这封急件先至了南迌,尘封了数日。
“南迌可有人看过此件?”
打眼扫过信差手中略显破旧的帛面,贾国色示意婢子奉茶。她不是没领过诏命的憋屈孤女,过往的记忆足以让她看清形势——这急件已经被人翻过了。
依规矩言,这急件该是只有她能看,而帛面上那暗淡的色泽确是摆明了其经了很多人。
“国主……”忧心惹火上身,信差急急道,“此事与小的无关……您知道小的……”
“不急。”扬手将急件接过,贾国色不紧不慢道,“如今南迌是何人主事?”
“是秦将军和李长吏。”信差不假思索。
“那这两人可是不合?”
小呷一口茶,贾国色眸色变得阴沉。
“啊?”不明上座人心意,信差颤抖道,“这……这……”
“那看来是当真不合。”不屑地合上新君送来的“大礼”,贾国色讥讽着望向来人,“你说本国主杀贼,是持刀好,还是借刀好?”
“小的不明白国主的意思。”信差打着哭腔,“那两位都是好人……”
“好人么?”贾国色眯眼扔与信差一块玉符,勾唇道,“回去告诉她们,孤还要在南阳多留几日……”
“国主?”盯着手中带着体温的玉符,信差瞪大眼睛,贾国色却有些恼了。
“还不回去么?”
甩手命婢子将信差逐下马,贾国色下命折回南阳。
她掷给信差的玉符是新君赐予她的印信,那印信往大处说,可以调遣并将,往小处说,几近国主亲临。
但若想要这两处好处,着实需要一个实权的国主。
如果国主大权旁落……那便用这肉包子投石探路吧。
含笑想过那秦李二人为一块石头争得不可开交,贾国色微微合目。
所谓鹬蚌相争,渔夫得利,不知这开局她可有机会拔得头筹?
盘算好如何依仗自己手上的人马重掌权柄,贾国色趁着夜色拂了片刻琴。
悠悠琴声荡开,贾国色只觉心旷神怡。
谁料晨雨突临,竟是以倾盆之势盖去了其兴致。
“砰——”
疾行的车辇猛地停住,带得贾国色一趔趄。
“贵客卦否?”苍老的女声穿窗而入,让贾国色指尖一颤。
行刺?天命?亦或是阴谋?
“卦。”
示意婢子邀辇外人上辇,贾国色稳住心神,静观其变。
……
清晨。
甄府门前。
“贵人这般快便回来了?”
见一觉醒来又见着了贵人,甄燕香打心眼高兴。她可是许久没见过如眼前人这般阔绰的贵小姐了。
“又要叨扰甄将军了……”见甄燕香面色不错,贾国色礼节性颔首,而垂目时的视线,却是不偏不倚,恰好落到甄鸳身上。
短褂,素容。
依旧是昨日那般寒酸的打扮,依旧是那件打着补丁的衣裳……
这丫头呀!
唏嘘过自己送的东西不得那小丫头的心,贾国色勾唇一笑。
当真是闲心太重。为帝数载,她何时因这等小事乱过心神。莫不是……
眯眼记起半途那术士卜出的凶兆,贾国色眸中闪过暗芒。
那术士说她大劫在南阳,而化解之道亦在南阳。那术士还说她会给一户姓甄的人家带去霉运,扰得其上下失和,鸡犬不宁?
呵!依着甄府如今这破落的阵势,她还能带来何等乱象?这世上当真有算得准命的术士?
挑眉不去想术士卦象中另外两个凶兆,贾国色淡笑着任甄燕香迎她进了府。
若是那术士所言非虚,她亦愿与那命数赌上一赌。
所谓凶兆,不过是未发生的祸事。
即是事,那便是事在人为。
……
这厢贾国色落得坦荡,那厢甄鸳灼灼的视线却是要将贾国色的背影盯出个窟窿。
贵人回来了!
贵人竟然回来了!
盯着母亲身侧那绛紫色的背影出神,甄鸳激动地发不出声。
她许是世上最得老天照拂的女子了!
抑住心头的雀跃,甄鸳提裙匆匆越过府门前的水洼。
她要去集市瞧瞧!
若是能撞上刚捞出来的河虾,便是能与贵人露一手了。
……
打着要与贵人料理汤羹的心思穿梭在南阳的大街小巷,甄鸳不过月余便记下了贾国色的口味。
贵人贪酸,不喜咸。
平日不挑嘴!但若是撞上汤药,那……
睁眼偷瞧着贵人趁婢子不察,偷将药剂倒入窗旁的花盆里,甄鸳微微蹙眉。
“姐姐……”
“嘘!”举指示意眼前这小丫头噤声,贾国色慵懒地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鸳儿知道,姐姐我当真是见不得那些汤剂。”
“可大夫说了姐姐染了风寒……”甄鸳绞着手中的帕子,欲言又止。
“这般当真无事么?”
小声问着微微睁眼的贵人,甄鸳眼里满是愧疚。
若不是那日娘亲非要与贵人饮酒,贵人也不会刚住入府中就染了风寒。
“傻丫头!”瞧穿甄鸳的心思,贾国色揽了揽被子,“坐到姐姐边上来……”
贾国色对这唤作“甄鸳”的丫头映像不错。
虽然她不知这丫头缘何待她那般尽心,但这丫头看她的眼神骗不得人。
这丫头是当真喜欢绕着她转!
故而,她该是离这丫头远些的。
想过常袖的后人已是过上了安适的日子,贾国色秉着照看后人的心思低声问:“鸳儿今日在学堂中可是学了什么新东西?”
“嗯……”见贵人这般快就开始问询自己的功课,甄鸳双颊微红。
她等这一刻可是等了几个时辰了!
小心翼翼地将昨日在学堂中学到的东西说与贾国色听,甄鸳的身子微微颤动。
即便从入学堂那日起,贵人便喜考她功课,但每一次与贵人聚在一处甄鸳都心怀忐忑。
贵人可是会觉得她天资驽钝?
不安地低眉瞧自己的手背,甄鸳不敢看进在咫尺的贵人。
“不错!”仔细地听完榻旁这丫头的言语,贾国色不急不缓道,“若是想得浅些便更好了……”
不明贵人为何不喜自己想得深,甄鸳的头低得更低。
“鸳儿知晓了。”不将失落示人,甄鸳依着半月来的规矩退下。
瞧着甄鸳的背影,侍奉在贾国色身旁的婢子与贾国色奉了一杯茶:“主子这次怕是伤了那丫头的心。”
“是吗?”贾国色将茶碗捧在手中,启盖盯袅袅的雾气出神。
既是身边这婢子都能瞧出自己伤了那丫头的心,那当下这步棋便走的不错。
两世为人,她自是能瞧得出这丫头待她体贴的紧。奈何为君之人,并不需这般孺慕之情。
这丫头既然能从南迌两吏相争一事,看出南迌形势可危,便也属可造之材。故而,纵使这丫头不遇上她,也无需旁人费心。
细想来,甄鸳这丫头当真是个有趣的丫头呀!
勾唇将这丫头近月来接近她的由头一一想过,贾国色会心一笑。数年来,有心接近她的人不少,但手段如此拙劣的,也就甄鸳这丫头堪占鳌头。
什么府中新酿花酒,什么城中新来河鲜,什么代母来访贵客……若不是听甄府中人言其小姐自幼聪颖,贾国色也着实不敢相信这些话头都是甄鸳那丫头一人想出来的。
这丫头真别致。时而蠢透了,时而又机灵到了骨子里……
“方才那话她昨夜当真背了半宿?”回神接过婢子递来的密件,贾国色眉间含笑,南阳有趣的物件少,她近月也是靠打听些有的闲话消闲,“那些话,可是堂中夫子言的?”
“回国主,那些话从面上瞧,是堂中夫子说的,但一一对下来,又有些许不同……想来甄小姐也是在此事废了一般心思。只是……”
早就打探清楚的婢子俯身凑在贾国色耳际,一阵轻语。
“哦?兰霜那丫头也参与了此事?”缓缓将手中的密信摊平在案上,贾国色挑眉。
她却是近乎忘了,甄鸳那丫头身边还有个跟班。
兰霜呐。
眯眼记起那个自她入府后便避她如蛇蝎的丫头,贾国色当即翻袖将密信摊平在桌案上,“慧儿,你说这般如何?”
“国主?”见国主竟是要将国度递来的密信搁在案上供人观瞻,婢子背间起了一层薄汗。
“国主三思!”俯身与贾国色请愿,婢子不敢抬头,“国主三思……我等尚在他人居处,若是此等急令为他人所知……”
“无妨!”止住婢子的话头,贾国色温笑着嘱咐道,“去邀鸳儿那丫头来自处品茶点,说孤特许其带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