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才是真爱神》乌鸦乌鸦

2、第02章

　　维予还是觉得，他更适合一个朴素的女孩。他对外表的追求本来就不高，只要眉眼端正就可以了。她应该性格恬然、与世无争、喜欢看书，不太引人注目，这样让他安心。
　　那么，他现在在干什么？
　　从维予见到伊娜的时候，他就再也不能想别的事情。他想的全是她的细节，一颦一笑、所作所为，她的手臂、手指、指甲，她抓门把手的时候碰断了指甲“唉”的那一声，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他就像被水草缠住的戏水者，越挣扎越往下沉。
　　他很是挣扎了一段时间。毕竟他们初次见面，是八个月以前的事了。
　　从那以后，他都在试图不去想她。
　　不去想她，在冬天过去以后，越来越困难。他每天早上一睁眼，想的都是她，这让他无地自容。
　　维予毕竟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从春天开始到现在，也过去几个月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这必须是一个秘密。因为首先，伊娜几乎和他一样高。维予并不是很高的人，大概在男性的平均值上，但他有一种病弱的气质，又总是坐着，显得更矮。伊娜比一般女生高一点，她健康的身体让她走路时几乎是跳跃着，显得更高。
　　伊娜有一张圆圆的脸，圆得吹弹可破，嘴唇也是圆圆的，表达不满的时候像个樱桃。一个圆脸的人，却有天鹅一样白皙细长的脖子，这不太科学。
　　她曲线优美的脖子下面总是衬着一条细长的挂链，搭在立体感很强的锁骨上。她总是穿着正式到不合时宜的衣裙，只露出手腕和膝盖以下，用大家闺秀的姿态走在校园里。——这种风格倒是很适合今天的场合。画展、音乐会、茶会……她就是为这些场合而生的。
　　维予知道自己和那些高大英俊的类型比，差了一些东西，但他从来没因此烦恼过。直到见到伊娜以后，他才认识到，伊娜只适合“某一种”男性。他不是那种人。
　　所以他保守着自己的秘密，等它们淡去。

　　大厅里人渐渐多起来，看画的没几个，闲聊的声音越来越大。三五个人围成一个小圈子，所有人都在圈子之间跳来跳去，像荷叶上跳跃的青蛙。端着各色饮料和小点心的侍者在圈子之间穿梭，忙碌的场面让维予不自在起来。
　　他有种预感，棘树那边会让他更不自在，但是伊娜一再坚持，几乎恳求——只是做出恳求的姿态，维予就掉头往那边走了。
　　敲门之后，一个发色怪异，脸上化了淡妆的年轻男子开门。维予记得他，他总是出现在棘树周围。他用身子挡住整个门缝，挑衅地上下打量了维予，回头对屋里说：“维予”。
　　马上传来棘树响亮的声音：“快进来快进来！维予来了还通报什么？”
　　化妆男孩马上躬身让到一边，请他们进门：“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勤世，你们坐吧。”
　　这是个小会客室，摆成“门”字形的三列长沙发都坐了人，还有几个人坐在外围的椅子上。房间一角有个小酒吧，一个年轻的酒保在里面准备饮料，他不停把各色杯盏放上吧台，马上就被拿走。
　　棘树坐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心，旁边似乎是他女友的人，是个颇为清秀的美女，身穿一身简洁的藕色连衣裙配一双同色的基本款高跟鞋。
　　棘树说她叫衷夏，又用手指点着，叫出屋里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个人都马上露出笑容，向新来的人致意，但维予最后一个人也没记住。勤世打发人们让出背朝门的沙发，伊娜首先进去，在靠近棘树的一侧坐下。
　　“总算找到你们了，外面都是大人无聊透了。”伊娜一坐下就对棘树说。
　　棘树点头算是应答，直接对伊娜后面的维予说：“除了从学校里偶遇几次，我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呢！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在这里见到你！”
　　维予尴尬地点点头：“人生何处不相逢……”
　　伊娜插嘴：“你们以前就认识？”
　　维予回答：“父母辈是朋友。”
　　“不一般的好朋友。”棘树说。
　　维予尴尬地笑笑。
　　伊娜插嘴：“从小就在一起玩吗？”
　　不等维予回答，棘树又跨过伊娜，对维予说：“最近在忙些什么？我听说你想当公务员？”
　　“你从哪里听说的？”
　　“为什么是公务员，你在想什么啊？”
　　“关你什么事？”
　　“你父亲同意吗？”
　　“他当然不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伊娜夹在中间，突然一拍手：“对了，棘树小时候什么样？”
　　棘树仿佛没听见，继续对维予说：“待会儿你留下，我单独和你说。”
　　维予不理他，只对伊娜：“他小时候很胖，总是抱着个卡车玩具……”
　　棘树大喝一声：“你听见没有？”
　　伊娜：“我也一起留下，我们一起说。”
　　维予对伊娜说：“我不会留下，莫未需要我帮忙。”
　　这个三角形的对话持续进行，棘树对维予：“现在不方便，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伊娜问：“我可以听吗？”
　　维予：“没什么重要的，他想教训人而已。”
　　棘树：“你不用想太多，我这有个好得多的机会……”
　　伊娜：“嗯，我会拉他留下，我们在哪里见呢？”
　　维予：“对了，你喝点什么？”
　　勤世听到这句话，突然从上面探出头：“喝点什么？”
　　棘树对他摆摆手：“你别来添乱！”
　　勤世吐了吐舌头，把头缩回去。
　　维予回头对勤世说：“水和……”
　　伊娜没有回应他询问的眼光，推了维予一下：“你先听棘树说！”
　　维予叹一口气，正想跟棘树一次性说明白，突然他身后的门“砰”地一声打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竟然躲在这里！”青澄一步踏进来，像玩捉迷藏胜利的孩子，得意洋洋地数落道，“你们每个人都有人在找，躲在这里干什么？”
　　“饶了我们吧……”棘树对她哀号着，其他人也附和着发出哀叫声。
　　衷夏高兴地起身，亲热地跑过去挽住青澄的手臂，把她拉到另一张沙发前。原本坐那里的人早识相地起身让座，衷夏拉青澄坐下，紧挨着坐在她身旁。“天这么热，一起来歇歇，你喝酒不会被你爸发现吧？”
　　“谁管他，给我酒，和平时一样。”青澄话音刚落，勤世和其他几个人都跑到吧台前给她准备。
　　青澄对面的伊娜眼睛里闪着光，站起来隔着桌子伸出手：“我叫伊娜，你好漂亮，我刚才就一直想问你这个包，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青澄敷衍地伸出手和伊娜蹭了一下：“你是谁？跟谁来的？”
　　维予起了起身：“是我。维予。”
　　青澄没听清：“什么？我没见过你，你又是谁？”
　　整个房间没有人回答。
　　棘树起身，亲自给青澄端来一个精致的银色小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妖娆的小杯子。“说起来，莫未给你画的画怎么样了？”
　　青澄一下子来了精神，大谈自己当模特的辛酸甘苦，衷夏、伊娜，及其他人都围在周围用心听着，并适时插入暖心的恭维。
　　维予靠在沙发上，装作在听众人的谈话。棘树对他使个眼色，让他出来一下，维予装没看见。
　　棘树气得七窍生烟，脑筋一转，换了个角度，对着伊娜使个眼色，让她出来。
　　伊娜接到暗示，迅速而隐蔽地从谈话圈子里撤出来，几步走到房间一角。维予也只好跟过来。
　　“我一到人多的地方脑子就不好，你叫……”棘树装模作样说。
　　“伊娜！”
　　“哦，这个名字真好听，你和维予交往很久了？”棘树在她背后对吧台打手势，让把刚摆上的伏特加柠檬酷乐端来。
　　“没有，我们……”伊娜看了维予一眼。
　　“待会儿你们有安排吗？我们大家一起去吃饭。”
　　“我们也去吧？”伊娜征求维予意见。
　　“不，我……”
　　棘树装作没有在意他，转身背对维予，只对伊娜说：“你喜欢吃什么？你来挑地方？”
　　伊娜受宠若惊：“咦？可是我也刚来，对这里不熟……”
　　“你从哪里来的？”
　　维予从棘树背后插嘴：“刚才你说的事情，我想再跟你谈谈。”
　　“有空再说吧。”棘树没看他。
　　维予又想提醒伊娜，说好了展览后要一起见莫未，但是看她和棘树说得眉飞色舞，觉得自己再提那个也是没趣。
　　他又想起要送伊娜的画展纪念书签，一想就走了神，再也加入不到棘树和伊娜的谈话中。
　　棘树正说到兴头上：“俱乐部没什么可吃的，唯一的优点是可以和马一起吃……”
　　棘树装出马匹吃东西的样子，幼稚而愚蠢，却把伊娜逗得大笑。维予犹豫再三，觉得自己在旁边像是偷听，慢慢踱步到一边。
　　服务生端着青澄的第二杯走出吧台，突然他膝盖碰到桌边，一个趔趄，整个托盘掉到地上。结构复杂的小杯子摔得粉碎，深绿色的饮料在地上泼出一个小溪。服务生马上弯腰制止在地上打转的托盘，紧张地抬头看看，只有外围的几个人听到声音回头，青澄、棘树等人都在忙于表演，没被惊动。
　　服务生松了口气，随即想回去用最快的速度再拿一杯饮料，他走了一步，又想应该先收拾地下，绿色的小溪还在往四周扩张。服务生看看地下的狼藉，再看看忙碌的酒保，再看看人群中间眉飞色舞的青澄，犹豫不定。
　　唯一没加入任何谈话的维予看到这里，两步走过去，拿起一叠餐巾纸，对着服务生指指吧台，示意他快去工作。维予把餐巾纸铺在洒出的饮料上，阻止液体继续流动，又用纸垫着把玻璃碎片一块块捡到托盘里。他和两个服务人员在静静地忙碌，和其他人隔绝成两个世界。
　　服务生送第二杯酒回来，维予也把玻璃倒进垃圾桶。服务生小声说：“谢谢了。”酒保递给维予一小杯咖啡甜利口酒，作为谢礼。
　　“没事。”维予也小声说。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