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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靥 ...

  •   我不知道我是几时睡着的,我怎么能睡的着呢?我一合上眼,就看见那满天的血花,一个人的身体里竟可以流出那么多血来?我的手上为什么总是黏腻的感觉?难道刚才进来为我更换衣物的侍女们没有将我的双手洗净?可这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那里是我良心发现的时候?
      我翻个身什么也不想知道。现下又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瞒的过方予诺?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死去的女子是董傲寒?
      有人轻声吩咐下人全部离开。
      是他。我的新婚夫婿,想致我于死的仇敌。方予诺!我恨你,你令我的双手染血。可我怎样才能摆脱这个噩梦?怎样才能逃的掉?
      他温柔的唤:青丝,你醒了么?
      她叫青丝。我还不如永远不要知道这个女子的名字。我心中一阵刺痛,全不知动手时的决绝去了那里。眼泪已夺眶而出。
      他见我哭,伸手轻轻抚摩我头发,温言道:“青丝别怕,一切有我呢。”
      我身子一僵,那一瞬间我终于有了主意。霍然翻身坐起,挥开他手,惊呼道:“你是谁?”
      方予诺怔住了,不可思议的盯住我。半晌,他握住我手,一字字道:“青丝,你说什么?我是你相公,你是我的王妃!”
      我惶然的抽出手,身体缩进床角,哀哀的道:“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这里是那里。我……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顺理成章的放声大哭,“我是谁?我爹娘呢?谁来救救我?”
      真的,谁能来救救我?有谁能?无论如何,也要挨到三朝回门,若能回的家去,我爹爹总有法子救我的。
      北顺王府的医师迅速赶到。一番望闻问切折腾以后,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满头大汗,眉头紧锁,呆怔之后,只得向方予诺回复道:“王爷,王妃恐怕是因头部受重物击打,她患的是——离魂症。”
      方予诺皱了皱眉,“离魂症?这么说夫王妃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医师叹口气点了点头,又道:“此症原因甚是复杂,尚不知如何可以化解,有时候过得三日五日,病人自然就想起了过去的事,也有的终其一生,再也不会记起。”
      方予诺不再看他一眼,挥了挥手道:“下去吧。不要多嘴。”
      他的语气森然,年老的医师恭敬的说:“下官明白。”
      他退下去,房中只剩我与方予诺面面相对。我抓着被子,向床角挪了挪,尽量离他远一点。方予诺苦笑起来:“你怕我?青丝,我们走了这么远,居然是这样的结果。你怕我吗?”
      我心里一愣,如果是青丝姑娘,就是真的得了离魂症恐怕也不应如此怕他的,我真的应该表现的再好一些。可是这个看来温文尔雅丰神俊秀的年轻人,如今在我眼里,恶鬼也不过如此,我没有能力做的更好。
      方予诺欺身上前,紧紧抓住我双肩将我从床角的阴影里拉了出来,薄暮之中,我只见他鹰般眼神尖锐的盯住我,他轻轻的,口气极柔软的,缓缓道:“青丝,你忘记了过去也不要紧,我只要你记得,你是我的王妃,是我的妻子。从此以后,我就叫你傲寒。你记得,你的名字,叫董傲寒。”
      我与他对峙半晌,不能从他的脸上发现更多内情,只得用力点头。听从他,不要让他起疑,我必须尽一切努力取信于他,我绝不能让他知道我杀了他的心上人。
      方予诺微微的笑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轻: “乖,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都不要担心,一切有我。现下什么都不用想。”他贴我那么近,隔着薄薄的衣衫我感到他灼热的体温,身体的热和心里的冷激在一起,我开始不能自控的瑟瑟发抖。
      他抱住我,动作极缓,带着些试探的意思,我拼命忍着,狠狠的咬着牙告诉自己绝不能喊出来,死生一线,我须得调动一切智慧和力气来救自己的性命!
      方予诺的下颌顶着我的头顶,我整个人都陷在他的影子中,他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犹如神邸,他说:“傲寒,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真的病了。发热,不断的做各种噩梦,觉得自己被人放在火上烤,拼命的想发出声音告诉别人我还活着,可是却被靥住,什么都说不出,我挣扎着想抓住什么,可是身边只有虚无,嘴里一股血腥味,越来越浓,很想哭,但依稀觉得被谁警告过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的原因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拼命忍着,用力到全身虚脱。
      有一刻是清醒的,方予诺用温湿的布在擦拭我的身体,我感觉他的手指从我胸口滑过去,柔软的冰冷的触觉,我警觉的意识到床单下的我全身□□,本能的想反抗,竭尽所能的试图推开他,但手举到一半已经失去力气,我感觉到自己眼角一热,似乎要流泪,惊慌的睁大眼睛,让那点泪意凝在眼眶里,我还记着那梦里的诤言,不能哭!
      夜已经很深了,屋里没有点灯,月色撩人,窗外竹影被风拂乱,斑驳的投在他身上,他穿一件白色布衣,眸子在暗中熠熠发光,有妖异而魔性的美。我的视线被他撰住,不能移动分毫,我想这大概是梦,只有梦境里才会有人具有这样的力量,能够死死的压制住另一个人,连反抗的力量也失去。苍鹰博兔,他好像非我族类,他是,我的天敌。
      这场病帮我渡过了一段最危险的时间,病中,我的母亲来看过我,每一次方予诺都恭敬的在场,这是北顺王府,这是他的家,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我的母亲是他的岳母,谁能让他出去?我没有得到任何机会跟我的母亲单独说哪怕一句话,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甚至不能透露出一点神色上的诡异。
      我想的最多的事,就是如果拆穿了会怎么样?他会不会杀掉我?杀了我之外,会不会去对付我的家人?他是天子的近臣,向来深得宠信,他要想在朝中对付任何人,几乎都是易如反掌,如此,即使拼个鱼死网破,我又能讨得什么好去?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即使我反复存想,也只能得出相同结论,当是时,我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杀死她,因为方予诺也没有其它的选择,箭在弦上,骑虎难下,他或者杀我或者囚禁我终生,绝不可能有第三条路可走,我既不想死,更不想终生被囚,如果我逃走,也只是落入另一个循环。
      我反复的对自己说我没有做错,没有做错,这种信心的坚定使我免于崩溃,同时,越发的仇恨他。
      我不想待在他身边,不想永远这样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我想回家,我无比的思念我的爹娘,我的哥哥,甚至是向来不睦的妹妹笑雪。可是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离开他,除非永绝后患,我即使能够离开一天两天又有什么意义?
      我渐渐绝了望,我知道在我找到那个虚无缥缈的永绝后患以前,我只能留在他身边,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扮演我自己。多么混乱可笑的逻辑,我必须扮演我自己,同时时刻记住即使是睡梦中也绝不可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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