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今·终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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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大，敲打着梧桐上零落的叶子。檐下滴水汇成一条线，顺着青石阶渗入土中。
黑色的画眉在金丝笼里哀婉的鸣唱，字不成句，声不成曲。
天色昏暗，层层阴霾压迫人心，最后一点天光消失在院落里，却无人点灯，静拥一片暗淡。
十七抬眼，身上的衣物被雨水淋的透湿，吸附在身上带走最后一丝热度。眼前水光看不清楚，只知道那扇门仍旧没有开启。
那便继续站吧。十七不知在和谁赌气。
早些时候的事情历历在目，只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痛难以承受。十七微微动了动，睫毛上的水珠落了下去。
很想替他分担，帮他喊出心中压抑的悲苦，即使是个王爷，也会有这般无奈的时候。
他帮不了他。
皇上不许，只这四个字就断了王爷一切的念想。王爷似乎许多年不曾入宫，这样算来，淑妃和他也是多年不见。
是到了淑妃病危，皇上仍是不准毓王入宫，一句句的哀求如泥牛入海，不起半点波澜。
人心如铁。
自己与他又有什么情分，只是想想就心痛如斯，那么他呢？十七又闭了眼。
王爷一心想要进宫，自己倒也不是全无法子，唯一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的，只有少主。偏偏，死也不想再去求他，不想让王爷，再欠上那个人一丁点。
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再难追悔。下午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淑妃去了。
唐珉转身进了屋子，压抑的细碎的声音一点点泻出来，十七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巨大的绝望扑面而来。
想陪在他身边的想法原来这样奢侈，因为，自己是那样的无用。
屋子里突然传来些声响，十七提了气想也没来得及想便冲了进去。唐珉披着单衣扶着凳子想要爬起来，地上是摔碎的白瓷杯子。
十七扶了唐珉起身，才意识到自己满身满脸的雨水，慌忙收回了手怕把寒气传过去。唐珉微红着眼眶看着他，半晌低叹。
“去洗洗吧，换件干爽衣服，小心得风寒。”
见他没动，唐珉犹豫了下碰碰他的手指，“然后过来陪我说说话，好么？”沙哑的嗓子不复平日里的温润，十七飞快转了身出去，不让身后人看见自己落下的泪。
一个时辰后，两人坐在屋子里，对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水烧开了，十七倒了杯热茶，小心试过温度后放在唐珉手中，从里间取了件稍厚的衣衫披在他肩上。
相对无语。
“十七……”唐珉低声开口，声音仍是有些破碎的干哑。垂着的眼看向手中的杯子，眼神却对不准焦距。
“我以为我一直很想念她，今天才发现，我甚至记不住她的样子，”低笑一声，唐珉捧起杯子，蒸腾的热气氤氲了眼前。“可是我依然很想她，想到想不起来。”
十七坐在他的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话语苍白无力，不如不说。
“母妃很美，很温柔，对人一向很好。”十七恍惚中忆着自己的娘亲，看看毓王，也是愣愣的样子。“母妃说话带着笑，温温软软，几乎没有大声对人说过话……”
“皇上以前很喜欢她，常常看着母妃的面容出神……”
“我小时也常顽皮，母妃只是看着我笑……”
“母妃常牵着我的手看夕阳，之后多年，再没人碰过我的手……”
“我还记得母妃喜欢吃清淡的甜食，以前衣衫上总是留有花草的香气……”
突然停住了，十七抬起眼看着唐珉，徒张着口，像是忘记要说什么。半晌，唐珉合上唇，转过来看他，眼神幽幽，歉意一笑。
“只记得这么多了。”
十七心里一疼，胸口像是被什么揪住，闷闷的说不出话。唐珉继续望着烛光出神，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突然轻笑一声，十七不解，正想着安慰他的话就此咽进肚子里。
“十七，真巧啊，我和母妃如今也是整整十七年未见了……”那人在烛光中淡淡的笑着望过来，眉目间沧桑难辨。
“淑妃就算在宫中，也会时常想念王爷的，王爷自己要保重……”十七干涩的说着，还未说完，便被唐珉打断。
“你不知道，最后一次见母妃的时候，她想要杀了我。”话语里平淡无波，脸上却是一丝血色也无。十七惊诧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对于这些完全没有准备。
“淑妃疯了？”
“是啊，只几个月的时间，就逼疯了她……”声音越来越轻，唐珉用手撑着额际，掩住心中痛楚，那时的场景，十七年后，依然难以忘记。
“淑妃究竟是为何……”十七觉得有些不能理解，如果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缘何突然就被打入冷宫？
“我也不知。”唐珉摇摇头，有些疲惫不堪。往事呼啸着在脑中翻滚，想要想起的，或是不愿想起的，蜂拥而至。
“王爷都不知道么？”十七犹豫了下，斟酌着开口。
“或许可以让少主帮忙查下。”
“……那次还是他带我去的，只是，我不让他查。”唐珉听见那两个字楞了一下，笑了笑掩过去。
“淑妃娘娘有可能是被冤枉的，王爷为何不查？”
“那时，便是被冤枉了又能如何，母妃她，终究不会再幸福。”唐珉有些艰难的说着，摇摇头，看向窗外。
早该认识到的，我的幸福已失，自那日起。
两人都沉默下来，烛火一节节向下烧着，夜色沉寂。外面的雨渐渐小了，收了声势，只是寒气依旧不减，从窗户缝里渗进来。
十七起身关窗，却“啊”的一声惊呼，唐珉抬头，门处传来轻声叩响。
未等唐珉问出来，十七打开了门，一个紫衣女子站在门外，取下雨蓑，淡笑着看向十七。
“璃姐姐，你怎么来了？”十七闪身把女子让进屋，对毓王介绍道，“王爷，这是曲流殇的大掌柜，是少主身边的人。”
曲璃盈盈下拜，“曲璃见过王爷。”
唐珉虽有些惊讶，却并未问出口。他自然是知道曲流殇这个地方，不过那个掌柜，他倒是从未见过，没想到竟是一女子。
“这么晚前来，有什么事？”
曲璃笑笑，转身对十七道，“守住外面，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我有很重要的话对王爷说。”话语间有着别样的认真，十七虽然狐疑，看向毓王，见他颔首应允，便起身出去，临走不忘小心带上门。
“现在可以说了么？”唐珉让曲璃坐下，掌心里微微汗湿，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璃儿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公子这次离开，璃儿便不愿继续留在曲流殇了。”曲璃以璃儿自称，慢慢说道，口中的“公子”唐珉也知指的是谁。
“只是有一事若不告诉王爷，璃儿内心不安。”
“何事？”唐珉心里惴惴，若是这样，这事定然是十九知道而不愿让自己知道的，只是，他已经走了，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吧。
“王爷可想知道淑妃当初为何会被贬入冷宫？”曲璃声音不大，却宛如一道惊雷划破天空。唐珉猛地看向她，心跳如鼓。
“你如何会知道？”
“璃儿这些年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公子知道的事情，璃儿自然知道。”曲璃忽然收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说道。
“璃儿这次冒昧前来，并不是公子的意思，就算王爷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也请不要怨恨公子。”
“我哪里有这个资格。”唐珉苦笑，“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王爷必定认为淑妃是被冤枉的吧！”曲璃开口，未等唐珉回答，又加了一句。
“可是，淑妃是罪有应得，因为她犯的，是杀人之罪。”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今·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