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今·分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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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还弥漫着水汽，谢离转回头的时候看见了那袭白衣，一瞬间有些眩晕。
唐珉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一头乌丝披散在身后，额前落了几缕，显得面庞更加削瘦苍白。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扶在门边的手指几乎要抠陷进去，脸上却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眸子里幽暗隐晦，看不出感情。
十七看见唐珉出来，身子下意识的一动，却又定住了。他飞快的瞅了眼谢离，又看了看唐珉，眼圈倏而有些发红。想了想，最后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离开了。
回廊下，黑色的画眉渐渐转醒，宛啭轻吟。高大的落叶乔木偶尔向下滴几滴前夜的雨水，打在清亮的石板上却没有声息。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谢离忍住喉间的咳痒，转了身子向墙角走去，唐珉猛得一震，话已出口。
“你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一眼你的背影么？”
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疼痛。谢离眼神一黯，弯下腰在墙根处抓起一件物事，顺便掩去口中的轻咳。
“上次带给你的喝完了吧！”谢离轻松的说，把酒坛子放在石桌上，揭去泥封，一股清幽的梅香四散飘逸。
唐珉愣愣的看着谢离，眼神似乎有些茫然，安静的在石桌边坐下，微风吹起身上的白衣，酒香愈浓。
“怎么瘦了这么多？”谢离轻轻的开口，看着眼前的人。
唐珉一月不见瘦得惊人，肩膀上线条僵硬，锁骨从衣衫中微微露出，仿佛突兀的山岭。这会，却是面容病态的苍白，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
谢离心里不忍，别开目光，看着破落的小院，慢慢体会十七刚才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怒意，口中苦涩腥甜，五味俱陈。
手指勾起被风吹散的发丝，谢离用手撑了头，淡淡开口。
“有什么想说的，小珉儿？”最后的称呼依然带了些调笑的口气，像是平日里两人相处时的样子。只是这次，唐珉没有脸红，反而愈发的苍白，身体抖得控制不住，最后索性闭了眼去逃避谢离审视的目光。
“……十九。”轻叹一声，像是开始，又像是结束。
心里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说，想要问他，想要辩解，想要道歉，那一晚疯了似的满城找他，被雨淋得隔日就病倒，最终放弃了，似乎连心都一并死去，只是如今再见，还是想他。
早就该断了的，拖拉到现在，迟迟斩不去最后一丝牵绊。
很疼，很累。心一片片碎裂开来，带着长久以来的惶恐和期待，依恋和追悔，浓进了骨子里，现在却要撇个清楚，谈何容易？
十九，你要我说什么，那么多的误会，从何说起？
“不想说就不要勉强自己。”谢离看着唐珉的手抖得厉害，慢慢抓紧安抚道。唐珉看了过来，安静的后面，满目伤痛。
“听璃儿说，你来找过我，什么事？”
“已经没事了。”唐珉唇边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却失了往日的温润，反而透着明显的寂寥，谢离心里想了想，有些明白。
“皇上此举是为了保护你。”谢离解释着，以为唐珉是为了眼前守陵的事。唐珉眼神有些空洞，过了半晌，笑容加大。
“我知道。”
我知道，你却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只因为这种事而去找你。
“还有什么事么？”唐珉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感到指尖冰凉。“若没什么事我还想再睡一会，这次不用烦劳你了。”
“小珉儿。”谢离低低叫了一声，唐珉却觉得胸口疼的厉害。
“我来，是告诉你，我要走了。”谢离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清楚了，看向唐珉，他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看向谢离的目光有些疑惑。
“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可能不会回来了。”谢离抚上酒坛，淡笑，“所以这酒你要省着些喝，以后也许喝不到了。”
唐珉如同被雷击中，呼吸急促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回来？心疼的连话也说不完整，唐珉在桌下攥紧了双手，牙根咬得酸痛。
“我有些事，必须要离开，曲流殇我留给了叶辛，若你有事可以找他。”谢离声音毫无起伏慢慢交代着，也不看对面的人。
就只是这样？唐珉茫然的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果然，多少年过去，得到的都会失去，有的也会变成无，自己，注定了一世孤独。可是，谁会了解他有多么不甘，一步步退让最终换来了今天，什么都不剩下。
如果可以，他当初宁肯跪死在落曦宫外，也不想遇见这个人。
“就这样走了，这里没有让你眷恋的人么？”故作轻松的口吻，唐珉低了头，忽然有些害怕谢离的答案。
隔了半晌，一片沉默，唐珉忍不住抬头看过去，谢离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哀伤，痛到极致，像是错觉。
“如果有机会，下次告诉你。”谢离起身，看着泛白的天色，转过身子。“我该走了。”唐珉一动不动看着他干净利索翻过矮墙，消失在眼前。
自己，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喉间突然一片腥甜，唐衍软倒在石桌上，血色染红了雪白的衣衫。十七从暗处猛地跳出来，接住了唐珉欲倒的身子。
“他走了……”十七抱紧唐珉，听见怀中闷闷的声音，不说不动，只是感到胸口慢慢被温热打湿。
我会一直陪着你。没有说出口，十七慢慢抬手，搂住身前的人。
他比不上少主，什么都比不上，但是唯有陪在这个人的身边，那个人做不到。
也许这样自己也能满足，可以看着他把心里的人一点点忘干净，多少年后，陪在他身边的人，还是自己。
多少年后，自己心里这股尖锐的疼痛，也不会再有了吧。
天空上突然传来扑啦啦一阵振翅的声音，十七精神一震，望向头顶。几只灰色的鸽子不一会落在院子里，咕咕叫了两声。
唐珉一动不动，十七也不敢动，手臂尽量轻移，手腕一震，指尖的石子打中了鸽子。
“王爷。”十七轻轻唤了一声，唐珉身子缩了缩，放开十七，伏倒在桌子上。十七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院中捡起鸽子，拆开绑在鸽脚上的纸条。
只看了一眼，十七脸色骤变。
“王爷……”十七攥住纸条，走回唐珉身边，看着他纤瘦的背部，有些不忍。
“怎么？”唐珉抬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眼里有着不明显的血丝。
十七动了动唇，还在犹豫，唐珉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正要回屋，被十七攥住了手臂。
“淑妃她……”只是三个字，唐珉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他猛地抓住十七的肩，眼里有些莫名的惊恐。
“淑妃快要不行了，太医院的消息，最多再撑几个时辰……”十七狠了心一口气说出来，扶住唐珉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要去……看她……”唐珉忽的变了脸色，转身向门外跑去，十七吓得心一慌，想要拦，却晚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今·分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