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今·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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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惊雷，屋外的雨势愈来愈大。十七垂着头坐在屋檐上，听着从瓦片下隐约传来的声音静静出神。
雨滴砸在身上开始有些疼痛，呼啸的风携了雨幕，逼迫得让人无法喘息。
唐珉背后的手扶住椅子稳住了身子，脸上的血色短短时间褪了个干净。
“我不相信。”他垂下眼，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抖。
“王爷还是坐下吧，”曲璃把指甲攥进掌心，幽幽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摇摇欲坠的身形。
“故事很长。”
唐珉木然的站了一刻，坐了下去。膝盖颤得厉害，就像心里一样。身上的热度一点点升腾起来，浑身却感觉被冻僵了一样，巨大的真实呼啸着扑面而来，此时的他却没有一丁点的准备。
不能喊停。
“如果是真的……”唐珉用手指握紧椅子的边缘，像是攥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果你的话都是真的，就一口气说完。”
曲璃没有错过唐珉脸上的惨白和逐渐浮起的诡异红晕，静了一下，笑着回答。
“希望王爷能够耐心听完。”
“王爷可还记得宫里曾有一位太傅？”曲璃并没有直接说故事，而是先问了个问题。
唐珉愣了一下，“好像是有一位，只是身子不是很好，后来……”
“后来突然病逝了。”曲璃刻意咬重了“突然”两个字，像是在暗示什么。
“那一天是顺和十六年九月二十三，九月二十四日淑妃因为‘妒忌’的罪名而被关入落曦宫，终身不恕。”
顺和十六年！
唐珉像是被人突然打了一棍，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什么东西慢慢的浮出水面，却又让他不敢去面对。
那一年，那一日，他跪在雨中看着别人带走他的母妃，从此断了一世的缘分，再不相见。
那一时，他从高高的云端掉落下来，被打翻在泥沼中任人嘲笑，受尽冷眼，十六年辛酸的日子苦苦挣扎，尽由此起。
一个因贤淑而备受宠爱的妃子却因妒忌永失幸福，在不见天日的宫中煎熬光阴，何其可笑，却又因他的无力无法改变，成了他这一世最难原谅自己的事。
“……那位太傅姓谢，曾辅佐顺和帝在青河一役中大败休国大军，是晟国顺和一朝最大的功臣。”
唐珉回过神才发现刚才曲璃说的话并未全进入自己耳中，强迫了自己冷静下来，却突然被刚才话中提及的字眼吓了一跳。
“姓谢？”
曲璃又微微笑开，像极了嘲讽。“不错，是姓谢，而且他有一位独子，名叫谢离。”
“……谢离。”唐珉抬手慢慢攥住胸口，像是无法呼吸一般。
“他十二岁在宫里任职，是御前司戍长，那一班侍卫直接负责皇上的安全，共十八人。”说罢，微微一笑，像是故意要让唐珉喘息一下，隔了良久才说道，“不过因为他是统领，编作……十九。”
“他……”全力挤出的一个字，已是耗尽了唐珉全部的力气。二人静静的相对而坐，半晌没有言语。
低低的笑声，干涩的难以入耳。唐珉抬了头看向窗外，一脸平静。
“竟不知他是太傅的儿子，瞒了我这么些年……”
“公子并不是成心要瞒王爷，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后面的话含了叹息，曲璃抬眼观察着唐珉的表情，却正好看见他回头，目光相会处，逼得她不得不转了开来。
“……他的难处？”
“公子怕王爷知道后怀愧在心，所以一直不愿相告。”
“愧？”苦笑出来，唐珉觉得此刻连眼睛也灼烧起来，看不清楚面前的人。“我早就欠了他一生一世都难以还清的人情，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了。”
曲璃不语，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许久，才微启朱唇。
“先帝早年曾爱过一人，那人陪着他南征北战，收复晟朝大片河山，可惜太后不允两人相爱，逼迫先帝纳妃娶后，不得已之下，先帝陆续纳了三位妃子，虽然时间不同，却有一点一样，她们的容貌，皆似太傅。”
“顺和十六年，太傅身体抱恙，淑妃意外得知先帝与太傅的事情，出宫私下见了太傅，虽然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淑妃还未回宫，谢太傅就重病不起，药石罔效，隔日便殁了。”
“这件事让龙颜震怒，先帝不愿再见逼死自己心爱之人的女人，就将其关入冷宫，尽尝
寂寞相思之苦，还将她的儿子赶出宫去，情愿一世不见。”
“不到一月，淑妃疯癫，一年之后，柳氏衰败，可是事隔十七年，先帝也不愿原谅淑妃，至其死不得葬入皇室陵墓，更不许人拜祭，改落曦宫为——”
“离园。”
“意思是，离弃之地。”
曲璃抬眼，看着唐珉不动不语，默默听完这一番话，毫无反应。
唐珉眼中的最后一点声色像是被掐灭的火苗，脸色惨白的接近鬼魅，曲璃松开紧紧攥住的双手，指甲里夹杂着鲜红的血丝。
“今日打扰王爷，曲璃就此告退，这一番话希望王爷细细品味。”还想再说些什么，看了看唐珉的脸色，曲璃抿了抿嘴，默默推门出去了。
屋子里的烛火被冷风扫过，噗的一声灭了，黑暗中袅袅的青烟被小风吹得歪七扭八，很快消散开来。
十七目送曲璃离开，却没有动作，一如之前安静的被雨打得浑身尽湿，唯有身侧的手微微发抖，捏碎了一块青瓦。
唐珉起身，一阵晕眩中扶住了身旁的椅子，直到清醒了些许才继续向前走。
屋中有面铜镜，因为唐珉平日里并不是很在意所以受了冷落，镜面上有层浮灰，此刻被人小心的用布拭去，重现了往日的光泽。
唐珉就在镜前端坐好，抬了手慢慢碰触自己的脸颊。
额，眉，目，鼻，唇。这样的自己，一点点组成的自己，竟是与另一个人相似么？母妃当日看到的是怎样的她，沦落到成为别人的镜子，怪不得甘愿毁掉容貌，彻底疯癫。
他不该躲的，母妃伸来要毁了自己面貌的手，他不该躲的。
躲的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十九是否也在自己脸上找寻过父亲的痕迹？指甲深深刺入脸颊，只要向下一抓，唐珉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惨白的容颜，是另一个人的镜。
最终还是放了手。
还不清了，他欠了十九的，这一世，下一世，永生永世，还不清的。
难怪他会走，他的离，始终不告诉自己的那个离字，原来是离弃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今·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