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云惋情丝》高画芷

9、纵使相逢应不识

　　我不是慧宁公主、更不是阿湲，我每天坐在京郊芙蓉湖的相思桥上卖茶叶蛋。

　　我的生意并不好，就爱听一些野史打发时间。据说，慧贵妃死后尹昀就发了疯，斗来斗去江山还是落到了孟泽彦手中，孟泽彦就是前月驾崩的梁穆宗。说到底他在位不过短短五年，他们间的纠葛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惨剧收场。

　　有人说，传说汇总的妖妃慧贵妃就是曾经的慧宁公主，为夺回孟氏江山，忍辱负重多年终于复国；也有人说，慧宁公主与宋君情深似海，当年梁破就是她的缘故，最终为宋君在城头自绝。

　　其实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坚守自己的执着。比如说我，虽然少有生意，可我执意留在芙蓉湖上。这是因为这里有我存在的意义。

　　我的主顾不多，但有一位常客，他身披斗笠挡住了他的面容。不知什么缘故，他无论刮风下雨每天必然准时经过这作相思桥。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来去，终于忍不住腆着脸叫住他：“公子，奴家小本生意，上有六旬老母、下有五尺小童。公子每日经过相思桥，可否顺带照拂一下奴家的生意？”

　　自那以后，他果真每次都来买两个茶叶蛋回去。

　　再后来，我去卖茶叶蛋其实不过是习惯性地见他一面，他每日经过将钱递给我，我挑出做的最好的两颗包给他。他便在桥上看着这里的风光，再一个人默默的离去。寒来暑往、从无间断。

　　可这几日我却没有见他的身影，莫非他是生了什么重病？我在心里各种怨他不守信用、始乱终弃，泄完了愤材发现他好像与我无亲无故，许是发现我根本没有老母小童，因此不再来了吧。

　　我叹了口气收拾起席子，芙蓉湖上的生意不好做，以后还是另寻地皮吧。可远远地，我却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这三天你都没来，今天你得买八个把之前的补回来。”我不由分说地将奸商本色发扬光大。想不到，老实人就是老实人，他当真买了八个……

　　可这一次，他在我面前伫立良久。我心虚一笑：“那个，要不，我找你六个茶叶蛋钱？”
　　可他从贴身处掏出了个锦囊给我，我掂量掂量分量不轻。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无功不受禄，这钱我不能收。”

　　他打断我，那是我第一次听他张口说话，那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这是我最后一次路过这里，就算我预付了一年的茶叶蛋钱。”

　　我没想到以后就真见不到他了。竟有些淡淡的失落，我数数锅中的蛋：“可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茶叶蛋，要么公子明日再来一次，我一定做好一年的过来。

　　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可我还是感觉到他笑了。他摇头道：“我要走了，不够的就不要了。”

　　“不成，这样我良心不安，夜里会做噩梦。”

　　他想了想：“那这样吧，我以后若是回京，一定把你欠我的讨回来，可好？”

　　我一时愣住，知道他去意已决，只得应下。

　　他走了几步，我突然问道：“你真的会回来？”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你会等我吗？”

　　我心中莫名的难受，可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留在相思桥上就只能喝西北风的缘故。

　　可我毫不犹豫地答道：“会的，我等你回来。”

　　这一次我没有等到他的回应，我不知道的是，那时，他斗笠下俊秀的面容早已覆满泪水，他强压着哽咽已经没法再回答我。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锅，心中也跟着空落落的。我随即意识到，我今天心里一直发慌是因为这里暗潮汹涌的杀气。

　　我拼了命地追过去，朝他喊道：“不要！有危险！”

　　一根羽箭破空而来，在我眼前就那样贯穿了他的胸膛。

　　“阿昀！”他的名字就在嘴边呼之欲出，这么多年过去，从未生疏。那绝望的嘶喊似要冲破九霄，我浑身瘫软地跌到地上。

　　彼时，他正走到桥尾，站立不稳竟然直直跌入水中。

　　不会的，阿昀还未到而立之年，他绝不会有事！

　　我扶着桥柱仓皇起身，情急之下直接跳下桥去，显然低估了湖水的深度。

　　不行，阿昀，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我一定要救你。我以为我就要溺死，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拉着我游到湖畔。

　　相隔五年，我终于再次看到尹昀那俊秀、让当年骄纵的慧宁一眼相中的面容。我安心的笑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然而尹昀却倒在了我的怀中，我这才发觉那一箭直接射中了他的心脏，再看一眼湖水，竟已被他的鲜血染红了好大一片。

　　“不要，阿昀……不要离开我。”第三次在你面前流泪了，可这一次再也止不住。

　　他在重伤的情况下带我游了那么远，此时已然支撑不住。他勉强集中精神，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我说道：“阿湲，别忘了你欠着我的茶叶蛋。”

　　我泣不成声：“那你不能死，否则我就不给你了。”
　　他似乎笑了笑：“还是那么霸道……不过，阿湲……不要等我了……”

　　“阿昀！阿昀！”我狂呼他的名字，这一次他居然敢不听我的话，一直睡下去。

　　孟泽彦分明答应过我，他不会动阿昀，好不容易盼到他死。他的儿子却将阿昀永远的从我身边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