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云惋情丝》高画芷

8、若如初见莫识君

　　当我再次见到尹昀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孟泽彦的手下将我从诏狱中带出来，一直拖到了城墙上。当我看到孟泽彦时，简直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孟炎，不，孟泽彦示意押着我的两个士兵将我松开，他将我拉到身边，抽出佩剑抵住我的脖颈。

　　“尹昀，她已经因你死过一次，你若不想看我杀了她，就带你的部下一起投降！”孟泽彦宠城墙下喊道。

　　我从高处向下看，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尹昀。尹昀身子素来不够健壮，可他永远身先士卒。

　　尹昀亦看到了我，幸而他离我很远，否则他又要看到我的泪水了。这一次，是因为心疼。

　　梁哀帝孟忱一纸诏书，使曾经权倾一时的外戚尹家毁于一旦。凡十三岁以上男丁于西市斩首，尹家上下女眷皆沦为教坊歌妓。而年方七岁的尹昀则成了宫中最下贱的奴隶，从来吃不饱饭、从没有过冬的衣裳。

　　尹昀直到十岁还瘦小得像个七八岁的孩童，也正因如此，偷偷跑去看胭脂湖的我明明比他小一岁，却偏偏追着那个清秀瘦弱的小宫奴喊弟弟。

　　我听尹昀喊道：“孟泽彦，梁朝灭国时朕放了你一次，你竟还是贼心不改。你若敢伤她一根汗毛，朕都绝不会轻恕你。”

　　可阿昀，你没有回答孟泽彦，江山美人你到底要哪一个？你还是不要回答了，我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可在你面前我只能是高傲的公主，我不许从你口中通道弃我不顾的言语。所以，我已经替你选好了。

　　我将在诏狱中磨得如刀尖般锋利的婵云梳刺进自己的胸口时，我似乎听到了你的痛呼。
　　没了人质要挟，尹昀很快地攻进了宫城，他狂奔上城墙，将等着看他最后一眼的我紧紧抱住。我感受到他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

　　他竟然为我流泪了：“阿湲，你不是替身，从来不是。”

　　我知道啊，在范婕妤处心积虑地将我从前的画像激怒我前，我就已经想起来了。我自然不是什么替身，否则以我的骄傲又怎么可能为你而死。

　　可你真的不用因我的死感到内疚，我是孟忱的长女，大梁最后的公主。终究是你毁灭了我的家国。
　　什么看画、什么私通，孟泽彦是我的表哥，若没有我帮他传递军情替他谋划，又哪有今日之围？

　　尹昀的泪不停地滴在我的脸上：“阿湲，我知道你任性，但你怎能连性命都不顾？我从未怀疑过你，范婕妤手是受了孟泽彦的指使，输在孟氏手中，我不甘！”

　　“阿湲，你说过要一辈子护着我、不许别人欺负我的，你怎能先我而去，我不允！”

　　“对不起。”在我生命中最后的时刻，我终于在你面前服软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无论我做过什么，请你原谅我吧。

　　“阿湲！”当我闭上眼睛，感官逐渐剥离，城墙上空很远的方向依稀传来他一声声的呼喊。

　　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