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控[星际]》禾如青

103、逃出生天

　　发狂哨兵们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来到眼前，极近距离下，方悦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还未完全消散的凛冽凉意。

　　吴之林手中匕首银光一闪，眨眼间就已经有人头落地，血液溅在吴之林那冷厉的脸上，鲜艳又残酷。

　　方悦几乎要忍不住将怀中的女儿放下，跟自己的哨兵一块并肩作战了。

　　在祖战和佩奇的事件中，方悦就已经领教过失去向导的哨兵的厉害，那还只是能力不强的祖战，就差点把火力充足的他们全灭在当场。

　　现在对面可都是曾经精挑细选的哨兵精英，实力上更是百倍于祖战，仅靠周凌尘和吴之林肉搏，就算两人在联盟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顶级哨兵，也是双拳难敌百手，根本撑不了太久。

　　如今他们全部的希望，都放在那不知何时被破解的电梯密钥上了。

　　在方悦焦急的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在盘桓不定。

　　不过片刻的功夫，吴之林周边的地面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但层出不穷的黑影还在朝他扑去，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出现了致命的空隙，在解决一个想要偷袭方悦的发狂哨兵时，有三道诡谲的身影朝他的背后袭去。

　　等他在方悦的提示下想要回头，却已然来不及了。

　　紧接着便是“嗯”的一声闷哼，来源却不是吴之林。

　　是周凌尘撤步挡在吴之林身前，肩膀上正中着硬如钢筋的一掌，他咬牙扛过剧痛，回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接着踹往胸膛，对方被踹飞了足有五米之远。

　　在周凌尘还没有收回攻势之前，同时攻来另一道黑影竟抓住了这不超过一秒的机会，朝他防备薄弱的胸膛踢了极为沉重一脚。

　　没有防备之下，周凌尘居然也硬生生撑住了这一脚，代价就是三根肋骨当场骨折，只差一点就插入肺泡之中，他忍痛抬肘回击，翻腕成拳，“咔嚓”一声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脊椎。

　　伴着黑影骨头崩裂的声音，周凌尘喷出一口大血，单膝跪地，一时竟疼的直不起身来。

　　眼看就要被身后的第三道黑影偷袭得手，方悦倏然觉得身后一直昏迷的吴可抽动了下，微不可察地急促呼吸了一口。

　　幸而吴之林回防也快，他怒火中烧，骤然暴起，拧身踹飞那些意图对周凌尘趁虚而入的哨兵，然后扶着周凌尘退到方悦身侧。

　　正要放下女儿接替周凌尘继续战斗时，方悦感到怀中一阵不安的扭动，垂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裹在单薄衣物里的小脸，正着急着盯着自己，刚哭过的嗓音带着嘶哑地支吾着什么，眼睛也满是泪光。

　　那心头的想法顿时有了眉目，他也立刻领悟了女儿的意思——她要使用超控能力。

　　如果能控制这些哨兵的思维，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但提前出世的孩子已经救了他两次，为此消耗了大量精力，如果一次展开这么多人的线体，体力透支，很可能就会在他怀中夭折。

　　要知道，自出生来，女儿可是连口奶都还没喝过。

　　也许潜意识里他明白这些，思维才迟迟不肯交出这个想法。

　　方悦看向吴之林和周凌尘虽然疲惫但依旧挺立的身影，忽然意识到，其实他们只要展开一个人的就够。

　　他伏下身子，在女儿的耳边柔声道：

　　“孩子，你来展开我的线体，我来做。”

　　女儿可以展开他的线体，然后他再投射到所有的哨兵思维之中。

　　和方悦思维融合的吴之林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最终还是败在自家向导的一句“没关系的，相信我。”之下。

　　在又解决近在眼前的几个发狂哨兵后，吴之林转攻为守。

　　在女儿的帮助下，方悦的思维线体如水母群，渐渐盈漫了整个广场。

　　哨兵们看不到思维线体，但他们特别是吴之林能够感受到，一股股暖流在四周流淌，伸向远方。

　　所有黑影的动作都随之一顿，大厅寂静下来。

　　一条条思维线体，近乎轻松地侵入了他们那支离破碎的思维堡垒之中。

　　这招的确有用，但吴之林和方悦的脸色却更加凝重。

　　与声音上的安静相比，痛苦绝望的情感几乎要将正在共感的他们完全淹没。

　　“我的向导呢……”

　　“阿卿，阿卿呢……”“安普顿！”“他死了，他是不是死了？”“罗兹在哪里！这群王八蛋！罗兹在哪里？”“……叶叶”“范伦丁娜！”“茉莉？茉莉！”

　　“……”

　　在短短一瞬中，方悦从脑海中读取了数百个向导的名字，那是哨兵们在封闭在脑海中的绝望之源。

　　不少发狂哨兵甚至还不相信，自己的向导早在五十年前就于实验中身亡。

　　这些眼下状若疯子的黑影们曾经也是正直而忠诚的哨兵，是联盟的骄傲和支柱，有着远大前程和相知的爱人。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毁在一场疯狂的实验里，被埋葬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之中。

　　他们失去了向导，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光明。

　　虽然他们举起了屠刀，但他们才是最初也是最绝望的受害者。

　　在方悦线体的影响下，他们逐渐找回了理智。

　　黑暗中先后传出几声不能自抑的恸哭，随后是喑哑又温柔呢喃着自己向导名字的声音。

　　最后都止于骨肉断裂的响动。

　　恢复了清醒的哨兵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自杀。

　　虽然心知肚明这样的结果不可避免，方悦和吴之林对视一眼，还是各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怜悯和无奈。

　　他们也曾深刻品尝过这种心如刀割的苦楚。

　　在收回线体的过程中，方悦听到空气中传来极轻极轻的一道声音：

　　“谢谢。”

　　方悦闭上了眼，在心中默念了句抱歉。

　　在所有的发狂哨兵纷纷自戮后，电梯终于姗姗来迟，向精疲力尽的众人展开了怀抱。

　　等登上地面，从出口出来时，吴之林妥帖地帮方悦蒙住双眼，避免多时不见阳光的眼睛被亮度大增的日光灼伤。

　　方悦一边感慨吴之林的细心，一边也不忘也给女儿同样的保护。

　　看到被周凌尘公主抱的吴可，孟景已经够震惊了，等瞅见方悦怀中的孩子，更是目瞪口呆：“卧槽，方悦你也被坏人抓走一个多月，就这么点时间要和坏人斗智斗勇，你居然还能抽空给我们队长生了个孩子？男的女的，我能看看嘛？”

　　“……”

　　要不是眼睛被挡住，时机也不合适，方悦都想翻个白眼给孟景看：“是女儿，现在她和吴可都很虚弱，周司令也受伤了，三人都急需治疗。”

　　“那你没事吧？”

　　这才像应该对死里逃生的好友该说的话，方悦感受了下身体的状态，自从见到吴之林，他就像打了一针肾上腺素，除了有点展开线体后的困顿，其他的疼痛居然都不治而愈了。

　　“没事。”

　　比起他来，周凌尘和吴可的状态才是堪忧，女儿也急需进食。但是炽阳号上没有携带医疗模块，更不会带着一瓶奶来执行任务，只能等会回到荣耀号再行治疗。

　　作为卫戍区乃至全联盟军队都能数得上号的指挥旗舰，荣耀号是为数不多配备赫尔舱的豪华战斗舰。

　　不过回去的路途并不通顺。

　　围绕在威尔星跃迁环四周的战斗已经打响近二十分钟了。

　　说是战斗，也不过是卫戍区司令部后来用来挽尊的说法，其实现在局势基本成一边倒的态势。

　　被人直接摸到老家的卫戍区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平时因为稳居后方而武备松弛，在紧急集合的规定时间之内，居然还有半数没有到达指定位置。

　　原定前来支援的小队被跃迁环拦在了半路，就算刻意绕了远路，也迎头撞上了黑洞中冒出来的敌军。

　　等孟景好不容易接通被频繁干扰的通讯，联盟元帅还没开口询问情况，对面就先一步炸响，苏亭的怒骂声和着战舰的炮火一块猛烈喷射着：“奈特你们还好吧！司令和队长把方悦救出来没有？！安国人居然在卫二旁边撕了一条跃迁通道出来！这帮王八蛋！我们都对打十分钟了！卫戍区的一群废物还没集结完毕反击！现在开火的居然只有我们小队和主星的自动防御轨道炮！小队才几十条战舰，我现在脱离战斗去接你们，我们必须尽快返回，敌人越来越多了！妈的！卫戍区就是养一群猪……”

　　剩余的脏话及时地被电磁干扰打上了马赛克。

　　方悦和孟景面面相觑，他们同时都想到了一件事，周司令可能自几十年前成为行动小队的小队长以来，都没听过有人能在战术频道骂出这么多脏话。

　　幸而现在司令的注意力大半都在吴可身上，不然就是吴之林出面求情，苏亭也少不了一项污染战场通讯环境罪。

　　不过苏亭骂的还有几分道理的。炽阳号的电子沙盘上，已经投射出实时的战况三维图。

　　在陆大议长口中骁勇善战的卫戍区此刻正如一盘散沙，每一粒沙子都在战争的狂风中瑟瑟发抖，一时既不知该去往何处，又不知如何迎战。

　　偶尔组成一个像模像样的战斗小队发动反击，随即又像纸糊的一样被人冲烂，不堪一击。

　　面对此情此景，方悦也得不得不承认得巴沙尔看不起卫戍区也有几分道理的。

　　这些连海盗都没正经打过几条的卫戍区少爷兵们，此刻面对久经战争锤炼，训练有素又战风凶残的安国精英，就在自家门口，不负众望地打成了鬼哭狼嚎的惨败局面。

　　要不是还有点联盟军人的血性，估计就要丢盔卸甲地逃跑了。

　　眼下他们受到的唯一好消息是，为了大会的安保，在三天前军部曾将近卫戍区的一半兵力近四十三万人调遣在附近驻扎，要不然仅凭那点首都防卫军，估计现在首都星能连毛都剩不下一根。

　　至于增援，附近星区有至少八十万的驻军，早在第一时间就接到军部不惜一切火速驰援的命令，但在联盟原有的跃迁环受影响都打不开的情况下，也不得不以龟爬般的速度往这里进军。

　　总而言之，卫戍区的少爷兵们再不堪，目前也只能依靠他们了。

　　五分钟后，苏亭和管树驾驶着炮口都在冒烟的掠行舰杜鹃号落地，奈特孟景两人转乘此舰，炽阳号的驾驶权则交到吴之林的手中。

　　在将吴可牢牢固定在平放的座位上后，两座轻型舰收起起落架，翩然起飞。

　　望着视界里不断缩小的水平线，方悦倏而想到了去向不明的夏兰，战乱当前，他们也不得不放弃继续追踪，只能等战火稍歇，再行搜捕。

　　不过，作为看过对方那漫长而痛苦的记忆的人，方悦觉得他大概率不会趁机逃走。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定然会亲眼看着这场战争的爆发。

　　想及此，方悦心中疑惑窦生，夏兰为何要帮助安国偷袭联盟首都星？

　　明明他对安国的痛恨不逊于对周凌尘的。

　　不过不等他细想，舰身猛转，几乎偏歪了90度，他不得不抱紧了女儿，才免得婴儿从他怀中滑了出去。

　　旋即三道粒子流擦着炽阳号的防护网，长啸而去。

　　他们已经来到了炮火齐鸣的战场。

　　炽阳号像是一只在错综复杂的火网里飞翔的雏鸟，虽然瘦小，却格外灵活。在躲过了几十次炮火的轰击后，终于灵巧准确地一头扎入了荣誉号洞开的机库。

　　将吴可亲手放在赫尔舱后，周凌尘看着舱门徐徐关上，眼神留恋而专注。

　　自打几人上舰，就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的荣誉号孔舰长有些犯难，他一看这局面，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军令如山，还是凑上前去硬着头皮道：“元帅，统帅和议会长从联合指挥部传来临时任命，让您兼任卫戍区司令一职，指挥战场……”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卫戍区因为和麦基的事情牵连，刚从上到下整顿了一番，现任的司令和副司令都是用来过渡的充门面的，没多少战斗经验不说，对卫戍区的兵力装备情况也是一问三不知。

　　具有指挥才能的军官现在基本都在人才稀缺的前线顶着，唯一有这个能力的统帅还需要在首都星坐镇大局，目前来看，也就只有周凌尘能临危受命。

　　听到孔舰长传达完两名联盟首脑的指令，周凌尘默然点头，可是才刚转身，身形便摇摇欲坠，一旁的吴之林眼疾手快，扶住了父亲，才没让周凌尘当众跪倒在地。

　　方悦正在跟军医交流女儿的情况，见此也是吓了一跳，和吴之林对视一眼后，屏退众人。

　　吴之林将周凌尘扶到医疗椅上：“父亲，您受了重伤，必须马上接受治疗。”

　　周凌尘拒绝道：“让军医给我打一针止痛阻断剂就行，统帅的命令已经下达至每一名士兵，如果我不出现，对于士气和军心是很大的打击。”

　　之前只有少数人知道元帅回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扩散就爆发了战争。

　　而无论平时还是战时，周凌尘三个字对于所有的联盟军人都是战无不胜的象征，具有极强的号召力，统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第一时间就通传这项任命。

　　别说精神为之一振的士兵，就连得知此消息的军部一干高级军官都不由庆幸，幸好周元帅突然回来了，不然他们恐怕是在劫难逃。

　　吴之林坚持道：“可是如果您真的走上指挥台，恐怕无法支撑到战争结束。”

　　周凌尘摇头，刚想起身踱步，胸口突发闷痛，喉头含了许久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自嘴角汩汩溢出。

　　望着滴落在掌心的刺目红色，周凌尘也清楚地意识到，儿子说的没错，重伤不支的他实难再指挥下去，若是真昏倒在指挥位置上，那这场战役，马上就会因他的状况不战而败。

　　更何况，对吴可的牵挂一时也让他无法专心。眼下的卫戍区，更需要一位心无旁骛的指挥官。

　　眼看再隐瞒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方悦只得让门外军医进来给周凌尘做全面检查。

　　吴之林看着三个探针在周凌尘身上来回扫动，还有军医们那越来越凝重的神色，终于下定了决心：“让我来指挥吧。司令。”

　　周凌尘猛然抬头看向眼前的哨兵，在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坚不可摧的果断和自信。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吴之林的能力。

　　自己的儿子是在一场场出生入死的战役厮杀中锻炼出来的，拥有着绝伦天赋的他也从未吝啬努力和汗水。

　　自从两人的父子关系曝光以来，外界的猜测沸沸扬扬，但东月的人们都清楚，吴之林是靠自己才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穆少何和雷樊曾不止一次觉得，就吴之林出众的能力，目前只做到舰长着实有点屈才。

　　看来自己伤得确实不轻，旁边屏幕上，初步检查的结果后面标注的都是警告意味极重的叹号，军医们在忙不迭地把各种治疗仪器推过来，主治医师更是眉头紧锁，神色紧张。

　　在周围的一片忙碌中，周凌尘转头，看向吴可在赫尔舱的粘液中静静沉睡的脸庞，多年来第一次，有了“该放手”的感觉。

　　随后他凝视着两人的儿子，不顾医师们的阻拦，强撑着站起身来，敬了个标准庄重的军礼：“一切都交给你了，指挥官。”

　　吴之林目光震动，随即，二十年来第一次，他对着父亲展露了笑容。

　　他记得六岁的时候，父亲只要在家，就会耐心地陪他玩那种将军士兵的过家家，每等他慷慨激昂地作完动员演说，拿着仿制玩具剑挥舞着，对着唯一的士兵听众下命令时，这位在外指挥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的父亲也总是很配合对他敬礼：

　　“一切都交给你了，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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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想到这么一篇坑文还有肯给我投营养液QAQ
因为不明时间所以无法设定感谢范围。但真的很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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