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司书小隶

2、锁缘

　　“无心啊，无心。几度思念，几度苦。几度相聚，片刻无。啊，如今天涯路遥不得见。难锁我心中君啊容颜。”

　　这夜冬令睡着，耳边悠悠传来戚戚哀婉的歌声。冬令觉得那音律美好动听，便穿衣起身向门外走去。
　　门外檐廊下站着一个白衣美少年，冬令问：“小公子，何缘来此？”
　　白衣少年说：“哥哥当真是将我忘了。我如今时逢大难，哥哥也还想着袖手旁观吗？”
　　冬令斜倚着廊柱说：“你我并没有需要在下搭救的因果在呀，在下着实不便插手小公子姻缘。”
　　少年说：“哥哥如今是被深仇旧恨蒙了心呐。”
　　冬令见少年生的俊美，很是喜欢。心中暗道可惜了一个美人竟是要经历一番苦楚。
　　“哥哥当真不记得我吗，在下是王尚书庶子辛苼啊。”少年双眸含泪说出自己的姓名。
　　冬令沉思片刻说，“那个卖花儿的小童吗？”
　　少年不答，含笑点点头便隐了身形。
　　冬令恼那少年临别之时的淡笑不语。
　　忽而又梦到那孩子私自与自己定下了‘婚约’一事。
　　“哥哥，这是价值两文钱的信物，哥哥要好生看顾好。待我成年哥哥拿着信物来认我回去。”
　　冬令说：“让我两文钱，便是将花儿送我了吗？”
　　小孩点点头。
　　冬令再问，“是要嫁我吗？”
　　小孩点点头。
　　冬令大笑道一句：“童言无忌。”便将花儿收下了。
　　冬令心中暗想：“你脚边还有五六盆一模一样的花儿啊，当我是瞎的吗？”
　　冬令醒来，知道刚刚所发生的事情皆是梦。

　　冬令转眼看到书案边立着一个穿着华丽衣服的人，冬令知道他不是人。说：“兄台，何缘来此？”
　　那人抬起头，面容十分凶恶丑陋，俨然是个凶兽的模样，说：“我来报恩，因感念先生赐在下一处容身之所。如今知道先生有一情劫，特来护先生周全。”
　　冬令说，“‘人心难测’，我并不会因着他的美貌，就去贸然更改他的命数。况且帮助他躲过这一劫，日后也未必对他有益。你，长大了！”
　　冬令回忆起那日在鬼界抓住一只小兽逗弄的事，有些赧然。
　　那人说：“我叫移即，”
　　“福兽，”冬令觉得移即二字十分耳熟。点了点头说：“有福兽伴随左右，想来如此才是最最安好的。不过，你倒不需要时刻陪伴在我身边，”
　　移即心道，“先生厌弃我丑陋，”不过移即报恩心切，并未十分在意。
　　冬令说：“我身边经常有些符咒，免得伤了你。”
　　说完向窗外南边指了指又说：“院外的那间小铺子就是我的营生了。所以，你不要靠近那里。若无事可做就在院中自己找点乐子玩耍，要乖乖的哦。”
　　移即点头说：“好。”
　　移即说着行至床边并脱下衣衫，爬到床上整理被褥化为兽形躺下留出大半地方，示意冬令与他一并躺下。
　　冬令觉得移即举止怪异，此刻方知移即所说的报恩之意。
　　冬令见移即化作兽形，觉得十分可爱。对着移即眨了眨眼笑说：“你且好生休息吧。还有一个时辰鸡鸣。”
　　移即见冬令不与他同眠，有些着急。起身用赤红的小嘴咬住冬令指尖，不叫他离开。
　　冬令觉得小兽憨态可掬，也想好好抱在怀中逗弄一番，合衣躺在床上，将小兽护在怀中，欢欢喜喜地逗弄了一会，觉得十分困倦似要沉沉睡去。
　　不想伸手碰见一副绵软顺滑的身躯，引诱着冬令动情。冬令心中疑惑床上之人是何人？却抵不过尤物在怀，缠绵了一个时辰，二人竟做了夫妻。

　　“移即，你竟愚弄迷惑为夫？”冬令醒来见到怀中的美少年，才知刚刚与自己亲爱缠绵之人是辛苼。而辛苼就是移即。奈何二人好事已成，冬令便想好生待他。

　　移即低头小声说：“我来找先生，一则是为了报答先生的恩情，一则也请先生帮我招魂。”
　　冬令见他此番模样楚楚可怜，知道福兽的幻术也是极会迷惑人的，却还是怜惜他。
　　冬令将他搂在怀中安抚温存说：“这也不难，可是那个留在人世的你还是要经历一番苦楚的，那是你的命数。”
　　移即窝在冬令怀中抖了抖，听冬令继续将话说完，“如今我知道你是被那在人间的父亲当做棋子给我二弟，我也可以帮助你把夺舍后的魂魄招来，与你的元神一起。”

　　移即窝在冬令怀中点了点头。
　　冬令又笑说：“可是在下也有一世相求，”
　　移即抬起头来说：“先生有何事求我，”
　　冬令装作十分苦恼的样子说：“我命中有二子一女，如今这夫人的头衔必定是落到了你的头上。可如今你是男子，如何为为夫传承香火。”
　　移即即刻坐起身来向冬令保证说：“移即愿意为先生诞下子嗣延续香火。”
　　冬令心说：“不是你愿意就可以办得到的啊。”
　　面上却只是开怀大笑。
　　移即见自己可以讨得先生欢心，心中也十分欢喜，二人相拥卿卿我我不愿分离。
　　移即说：“先生可否代我去到刘侍郎府中走一走，如今我在阳世间的一缕魂魄，缠负锁链实在是痛苦不堪，唯恐他日脱困之时，心中怨恨不能魂归成了恶鬼，想先生前去安慰一番。”
　　冬令说：“既然你是我的妻子，所以你的事我也不可不管。但是，天道不可破，希望你能明白。”
　　移即见冬令应承了此事，安下心来说：“自是明白先生对我的情意！”
　　冬令眉目含笑，说：“这日亥时一过咱们就走。”

　　丑时鸡鸣移即不得不化作凶兽的模样，于是只好隐了身形伴随冬令左右。
　　冬令唤小童进来伺候，指了指书案上说：“听说你母亲两日前又给你添了一个弟弟，农庄上简淡了些。按照清单备些财物一并送去，正好你也帮衬着些。待娃娃满月再回。刘侍郎家的婚事不简单，你带着母亲血脉之中新产之子的血腥气，免得引来恶鬼伤了娃娃。去庄子上避一避也好保全你一家。”
　　小童应声又说：“府里的事需要我交代一下吗？”
　　冬令说：“府里的事，接下来我自有计较，你安心去庄子上就好。”
　　稍后，冬令想到了九鲤湖畔的九鲤鱼仙，又对小童嘱咐说：“对了，莫要去湖边祭拜九鲤鱼仙，他可是盼着你去呢。”
　　小童脸一红低下头说：“自是不会自作主张的，先生放心。”
　　冬令说：“下去准备吧，山路不好走。”

　　移即说：“夫君为何对小童这般好，”
　　冬令说：“他是我前世的哥哥。当初与那鲤鱼仙交好。却不想六道殊途，凡人寿命极短怎能与仙妖同寿。奈何他过于执着不愿离那人远远的，才投胎到了此处。免不了又要经历一番别离。”
　　移即说：“先生与我也会如此吗？”
　　冬令满目愁容，沉思片刻却笑道：“做鬼也会与你相伴左右的，”
　　移即惊喜说：“趁先生还活着，紧着些给我烧个扎纸的大房子。免得如今的那座草庵过于狭小，容不下我们一家五口。”
　　冬令想到那日他在鬼界为移即准备的容身之处，又感念移即虽然不懂人世却还是想为自己传继香火，心说：“一家五口都齐齐住在鬼界，你是想为夫灭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