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三歌夜鼠

4、第四章 许愿

　　加上伤兵一共弃了十多个。遣散之时，穆将军先行拜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豪情壮志的吼了一声，一日为臣终生为臣。
　　少了笑语躲在树后闷着脸的哭声就响了。白兔识相的没有跳出来，穆将军站在老树边，掰断粗壮的树枝。咔咔响。王爷不胜其烦独自往林子里去。
　　走到看不见人的地方，刚准备盘腿坐下就听见熟悉的铃铛声。
　　楼空觉得自己大抵是中了邪，梦里听了这铃铛此时再听还有些恍惚。他恍惚的朝传来铃声的地方走过去。没一会儿就看两腿交错打在地上坐着的脏兮兮的少年，他低着头摆弄着一条三尺长的蛇。蛇身是淡淡的黄色还有黑色夹杂其中，鳞片光滑到铺在上面，蛇头被他握在手里，平扁的蛇头时不时吐出分叉的蛇信子发出嘶嘶声。
　　少年跟昨日有所不同，不仅是脏乱了许多，手与脚掌随处可见都是怵目惊心的伤口，血与泥巴沾满了原本隽秀的脸庞，手腕脚腕和脖颈上都照模照样系上了松松垮垮的白绸。
　　蛇缠在少年黑兮兮的手臂上慢慢收紧，少年似乎没有感觉一般，只瞧蛇尾一用劲牧禾握住蛇头的手就松开了，当王爷冲上来时迅捷的动物已经在虎口上留下了两个可怖的牙眼溜了去了。
　　楼空没有去追，拉起牧禾的手直接朝伤口用力吸了一口毒血。嘴唇贴上细嫩的手上有一股温热的感觉，口腔抽着口气把血吸出来时舌头若有若无的碰到虎口肉的褶皱，枯瘦的手没有多的反应，静静的等着楼空将毒血吐出来，被放开时还依依不舍的盯着手看了半天，继而被王爷狠狠的拉了起来。
　　“汝为何要抓这等危险的禽类？”楼空疾言厉色，“一个人伤了可如何是好？”
　　数年前的那位女子跟他说过，若是有人关心牧禾，便要好好珍惜。
　　白绸在半空中飘了会儿便散了形长长的一条吊在肩上，牧禾盯着自己的手来回翻了几下，直勾勾的盯着被楼空吸毒血的地方，露出了笑魇。
　　楼空看见牧禾这副癫狂模样还以为是中了蛇毒，紧张的拉住牧禾的手把人往面前拉了拉，另一只手抚上牧禾光净的额头。
　　“我是大山的守护神，不会中毒。”牧禾言笑晏晏。
　　体温正好，想着少年本就这般德行，楼空的心也放下了大半，不想与小孩争论便顺着他说了下去。
　　难得让楼空相信自己是山神，牧禾往外一蹦跳出来围着楼空跑了几圈以示开心，铃铛响个不停。楼空无奈的扶额，但又对牧禾的伤实在无法当做没看见，只能把人带了回去。
　　真没想到，这么个小孩可能会是自己在这个世上认识的最后一个人。
　　如果自己没上这战场，没生在皇室，也许也能跟爹娘在暖帐里谈天论地。
　　铃铛一路响到穆将军跟前，牧禾见了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顿时收了脚步抓住了王爷的铠甲将自己藏了起来。
　　“让林之奇给他上药。”楼空没有意识到牧禾的害怕，把人推了出去。牧禾狠冲出去了几步又迅速回到楼空身后，颤颤巍巍又笃定的说了一个“不”字。
　　在军营里长大的男子当真没见过这般细嫩的男孩，纷纷好奇的围了过来。越是人多牧禾拽住楼空铠甲的力气就越大，到最后铠甲被拽的咔咔响楼空才回身盖住他的手把人拉到一棵树桩上坐下。
　　无奈的只能亲自给牧禾上药，观察了一会发现人多牧禾就会吓的发抖楼空便把人遣散了。后又让牧禾坐在一根稍高的树桩上，两条腿刚好垂在下面，王爷弓身给牧禾涂药。
　　“怎生伤般重？”
　　“我是大山的守护神，不会痛。”
　　听了这话，楼空便不在说话了。他以前没替人做过这种事，在这无忧无虑活着的最后一个时辰替一个初识的小男孩抹药，挺好的。
　　鸟站在树梢上，黄色的叶子落了下来。鸟叫婉转在山里，听起来可是悲切，是乌鸦在叫唤。楼空突然想看看猫头鹰，这是他死前唯一想做的事情。
　　“本王要赴死，不能带汝下山。”楼空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将药粉塞上棉花，“临走前我会把汝托付给陈叔，叫他带汝下去，去县城，讨个生活。”
　　牧禾听懂了话乐呵的表情收了起来，眼珠转溜了几圈。看见穆将军抱着白兔走过来，牧禾眼睛再次发光，跳了起来，刚上完药的脚又光着踩在粗糙的枯叶上。
　　白兔用一只红眼看着少年，耳朵倏然立了起来后腿刨了几下，稍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少年高兴的大叫传遍了山谷。
　　穆将军把白兔放下，白兔两腿蹦跶几下就到了牧禾跟前。
　　“白兔！”牧禾大叫。
　　楼空瞧见他俩玩的融洽，便跟穆将军走到静谧的地方。其实也没有走远，象征性的走了几步罢了。
　　几个月没睡安稳觉的俩人面容都有些憔悴，穆将军身体力行倒看不出些什么，反倒是初征的王爷，与来时已经大相庭径，人活脱脱瘦了一圈，面黄肌瘦，丝毫没有王爷养尊处优的样子。穆将军心里憋了的慌，最后都转为一口叹气。
　　昨夜军师破伤风走了，死前还惦记着军营，他抖抖索索的说营里有内贼。只是没有早日发现也没能在最后揪出。实在是可惜，死在自己人手里，不明不白。
　　“白兔要留下了？”
　　“万箭穿心死的难看，我怕他会嫌弃。”
　　穆将军替王爷把护腕系紧了些，不甘的目光被王爷收在眼底，楼空不知怎么说安慰的话，只能沉默。
　　铃铛的声音很是清脆，飘虫爬在少年脚腕系的白绸上，少年光着的脚丫一左一右的跳着。白兔被他抱在手里摇晃。爱不释手。
　　穆将军看了一眼牧禾，笑着说：“王爷也差不多如那孩子一般大吧。”
　　罢了，都是命。
　　待穆将军把白兔抱去做最后道别的时候，牧禾悄悄走到楼空身边。
　　“如果我能帮你实现愿望，你会给我香油钱吗？”牧禾小心翼翼的说。
　　愿望？什么愿望呢？对了，想看猫头鹰，想抓内奸，想歼灭蛮子。
　　都到这个时候了，蛮子打到山脚就地歇着，等着楼空自寻死路。如果真的能实现愿望，那就歼灭蛮子吧，那样父王应该就不会失望了。
　　“如果本王要歼灭夷人，要给汝多少香油钱？”
　　牧禾低头掰出手指算了算，突然伸出一个手掌在楼空面前摇了摇。
　　“五千文？”
　　“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