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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救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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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楼空没有弄懂牧禾的小脑袋瓜子运用了什么算术,大抵先认为他要十文好了。若是十文,他当真还有。
几枚铜钱一直装在素衣的内囊里,楼空卸下铠甲手慢脚乱的掏了半天才把铜钱掏给他。
牧禾捧着钱乐的前后跑。
一个时辰很快便到了,精兵装备好兵器,一改往常嬉皮笑脸的表情,站好军队,立起铁枪,背好弓箭,将军站在最前方把前额的头发束了上去,面露凶光的直视前方,所有人都格外严肃的等候王爷发令。一个交付生命的命令。
对兵器很感兴趣的少年注视着大刀银枪佩剑,他从没见过这些,所以他想碰碰。可大家的表情都很凶,连楼空也是一副无法靠近的样子,刚拿到香油钱的牧禾再次变的沮丧起来。
女人说,她要死了,死了就再也不回来看你了。
临行前牧禾也只是绕到楼空身后,捧着楼空给他的十文钱,睁睁的看着王爷带领将士下山。意气风发。
山间的虫开始鸣唱,仔细听还能听见山脚下马儿的嘶鸣。白兔不见了,乌黑的一片中没有白兔的影儿,牧禾知道,他有无法割舍的人。
“不要去!”牧禾喊了起来,挣脱老兵的拖拽一路向山下跑去,被王爷擦净的脚又脏了,血又流下来了,散落的白绸跟不上牧禾的速度一边追着一边被风吹的呼呼响。
他是守护神,一个跑的很慢的守护神。慢到他的耳边已经萦绕了萧杀的声音,可他却什么也看不到。夷人鄙夷的大笑,将死之人的惨叫。牧禾细细听着,没有楼空的声音。他跑的快要飞起来了可还是很慢。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楼空高高的骑在马上,手握一把银枪,红戎在枪头随风而动。一股接着一股尖锐的银□□进敌人胸口,没落进肉里,血溅出来,脏了脸。
他似乎明白为何穆将军从不擦拭铠甲。
如料想一般惨烈的战场着实叫人难以目睹,血肉横飞,眼看着活生生的人倒下,冰冷。然后再也见不到了。
蛮子的兵器几次擦过楼空的身体,重实的铁锤也许能把他敲碎。这山河的大好风光,骑在马上才看的清楚,原来破碎的地方也别有一番风味。那条蓝色的河藏在干土裂地里,生机勃勃。
真可惜,临死前没能看见猫头鹰。楼空开始神游天外了,想着三个月前雄赳赳的队伍到如今,他有些累了,要不坠马听命吧。猛然又想到死去的军师,如果真是营里有内奸,那楼空的大将军做的可真是失败啊。
刺骨的痛楚满布了楼空全身的血液。他受伤了,被一条铁钩划开了脊背。陵县王爷当今圣上二皇子楼空,难道要就此别过了?汗流进眼里,流进伤口里,阵阵抽痛。
没有歼灭蛮子,守护神没有实现他的愿望啊。
牧禾躲在山里,看着低地里的厮杀,看见大铁钩子挥向楼空。马匹惨淡的鸣叫,响彻云霄。白兔也在战场里,兵荒马乱中悄悄躲在一匹死马后面看着他的主人,披荆斩棘。
最后看见楼空坠马被将军横空抱起,白兔也迅速跳上了马匹钻进楼空的怀里。最后的最后只剩下这样两个人了。蛮子乐着飞舞起兵器。大锤子卷着风,刮过将军的脸,将军冷峻的表情直视着浩荡的队伍。
牧禾不想再看了,转身离去。走到楼空为他擦药的大木桩前,跪坐在前面,他用指尖在凹凸不平的桩面上勾写着楼空的名字,可惜他会的字不多,写成了“娄空”。写了很久,月亮也上来了,战场也安静了,一同躲在深山里的老兵们走了出来。
陈叔走了过来,看见树桩上沾满血迹的两个大字,无奈的摇摇头,用还在颤抖的大手盖在牧禾未梳的发丝上。
“要走吗?我在山上看到王爷被救驾了,你要去找他吗?”
好像睡了非常不痛快的一觉,醒来竟是在宫中。背上的伤太深,只能趴在铺上。额头的发丝挂在睫毛上眼睛一眨就吸了进去,很痒,但楼空没有力气去拨开,就连皇上现在进来了,他也没力气起身行礼。
宫女报了太医,第一个进来的却是哭花了脸的杨妃。楼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只见得她伊人憔悴,如柳条一般纤弱。
“我的孩儿啊,可怜的孩儿!”杨妃坐在床榻上,无名指与手掌间压着手帕,水晶做的指甲蜻蜓点水的在楼空手背轻点。楼空觉得自己现在像块易逝的宝贝。
太医翻了翻王爷的脉象,却转头跟杨妃说起了安身的法子,想必是自己没有大碍了。
宫女说他整整睡了三日,杨妃天天为他擦洗身子,亲自煲粥喂进楼空嘴里。皇后没来过,因为她病了。为求皇上收回成命在大殿前跪了三日,暴晒晕厥。皇上没来过,三皇子来过一次。绝处逢生,惦记他的人寥寥无几。
这是间废弃的寝阁,蜘蛛网结在房梁上蜘蛛却死了。潮湿的味道腥臭了鼻腔。就连睡着的榻子也没有盖上新床铺。
在宫里待了数年怎会不知皇上铁石心肠,论是皇后跪上十日暴毙,皇上也不会因此收回成命,看来母后又做了让父王勃然大怒的事情了。
“岐淑,明日回府吧。”
“不去见皇上与皇后娘娘了吗?”
罢了,惹人心烦罢了。事已至此,楼空这个王爷的生同于死。走了也好,省得参了宫中的晦气。
王爷骨健筋强,曾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今却动弹不得,直叫人哭笑不得。趴在床上并不好受,有时甚至喘不过气来,跟掉进冰湖里的感觉一般。后来王爷发现,那并不是伤痛而是心痛,他又叫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