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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兵符 ...

  •   兜兜转转回了将士们落脚的地方,受伤的士兵被小心翼翼的放在树上靠着,给他们盖上了较厚的衣裳,其余小兵们卷着枯草席地而睡,晚风吹的有些冻人便几个人抱在一起取暖,三三两两也围成了个大圈。将士们把自己的铠甲擦拭干净整齐的叠在放置军需的树下。大山太荒了连能生火的木材都找不到,穆将军还没歇息,看到王爷回来就站起来弓身行礼,王爷挥手示意。
      白兔窝成一个白团子躲在将军盘起的腿窝里,将军起身把小兔儿摔在了地上,红彤彤的眼睛倏的瞪的滚圆。将军得令回头坐下时白兔还愤愤不平的跳上他的膝盖用脑袋钻将军的小腹。
      瞧见人已经睡下了王爷也不便再叫人上山。想起那癫狂的少年,王爷心里泛起点点涟漪,少年生的眉宇清秀,面若凝脂,好生俊俏,直叫王爷暗道可惜,倘若不是这大山中,到了县城多少姑娘趋之若鹜。
      但这衰草寒烟的大山中,那牧禾要如何生活呢?好生烦恼。楼空将绷带捆与手腕脚腕,白绸一圈又一圈仔细的缠在手腕上,时不时发现对不上边还折回去重缠几次好一会儿才整齐的绑好,楼空试了试力感觉还不错便拿起擦布细细给沾满血迹的铠甲擦拭。
      “本王见宫中人养的活物都是鸟禽猫兽,将军怎得带只白兔上战场?”楼空将仔细擦净了的铠甲递给将军,见将军正温柔如玉的逗弄着那只还没发完脾气的兔子便说。
      久经沙场,穆将军俊朗的脸上附着着许多战斗的伤痕,眼睛上那条最为醒目,狭长狰狞的贴在左眼的眼睑上怵目惊心,风吹日晒,把白嫩的皮肤晒的黝黑,伤痕也变的没有那么明显,青丝从抹额里漏出恰好挡在上面,骑在马上风一吹便露出来,想起来倒也威风。
      但也只是战场上威风军营里威风罢了,听小兵说将军躲在帐里与白兔独处时就变成了小娘们。会轻声轻语的问白兔饿不饿,甚至会跟一只白兔道晚安,一人一兔每日睡在一张塔上,感情甚好。
      穆将军爽朗的哈哈笑了两声,拽着白兔的后颈提到王爷面前摇了两下,“这兔子灵气的很,准是只兔仙儿。”兔子有些不高兴,肥硕的下身腾空跃了几下,小小的脑袋回了几次头也咬不到抓着他的那只手。
      玩了一会儿,楼空与将军也纷纷睡了下去。
      这个夜晚格外的长,牧禾从那丑兮兮的佛像里钻出来的第一个夜晚认识了有生以来的第二个人类。虽然那个人凶巴巴的,但他告诉了自己他的名字。
      好多好多年前的那个女人跟他说过,交换姓名便是交心。女人死了很久,自己也已经好久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了,久到如果再不说自己恐怕就要把名字忘了那么久。
      在庙里踱步了许久,牧禾发现自己并无重回佛像继续修行的准备,光着脚丫踩在碎石密布的山路上,有锋利的石头嵌进白嫩的脚掌,牧禾毫无感觉的哼着小歌欢快的下山去了。
      即使这是自己的山,但好久没有出来,守护神也迷了路,绕着一棵棵看不出区别的枯树跑了几圈也不见看到有人的踪影,本以为是那位楼空出了山,泄气的看着走成黑色还不停流着血的脚底。
      树干比起以前枝繁叶茂的时候要细了,纹路狠狠的扎根在深处,摸上去有点硌手。牧禾的手抚在上面,不一会儿有贴着树皮开始肆无忌惮的跑了起来,手掌被树鞘割了几条口子,殷殷的血从手掌流了出来。
      跑到山腰处,突然听见楼空的声音,牧禾开心的跳了起来,脚踝的铃铛叮叮叮啷啷的响个不停,只是风声太大,把开心的铃铛声全部吞没了。
      他抱在一只还算粗壮的树桩上,微微露出一点脑袋悄悄看着前面的楼空,牧禾看见楼空拿着白色的绸条一圈一圈捆在手腕。再看看自己的手腕,咯噔咯噔的笑了一下。他还看见躲在一个怒目横张的黑黢男人身下的白兔,一收一缩的摇着耳朵。想抱抱,可是那个男人很吓人,牧禾不敢靠近。还有一堆穿着白衣白裤抱在一起睡觉的男人们。
      牧禾抱着树看了很久,一直待所有人都沉沉的睡去,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牧禾悄悄的走到楼空身边,铃铛在楼空耳边响个不停,但楼空没醒,只是微颤着浓密的睫毛。
      打晓,楼空从亦真亦幻的梦里醒了过来,梦中有昨晚在庙里听到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实在是非常实恼人。将散发束上戴上弁和发簪,披上铠甲,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楼空默默叹了口气,若是今日要下山那么定是血雨腥风的一天。
      “穆将军,束腕的白绸没了。”
      “被小白兔咬坏了吧。”
      几个将士逗起了趣,试图让气氛热闹起来,也许是觉得尚在人世的最后一天,不需要这般无趣罢了。
      白昼的山也是一样荒凉,没有枯木可以生火,将士们用几块破布烧起火把早起抓到的鸟烤了,伙夫死了处理死鸟的事就交到了几个有家室的士兵身上,先是给鸟一通拔毛,蓝色的羽毛满天飞,还有些细小的绒毛钻进几个正在拔毛士兵的鼻腔里,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掏出内脏就放在火上烤了起来,鸟被烤出一层薄薄的油渍滴到火里发出“啪啪”的声音,没过多久烤鸟肉的香味就传了出来。太阳一下就升的老高,楼空突然突然间觉得这火球离这大地太远,若有一天,真想拔腿追追。
      这就是如临灭亡的早晨,所有的不甘好像突然消失了,心中念的所有可能都转念成信了命。
      若是能问问父王若是儿臣死了,会如难产那日将之抛弃遗忘吗?若是今日带领这两千不到精兵能攻破蛮子真想问问他们是去拜了哪座庙,请了什么军师。不过这一切到现在已经了然了,只求能酣畅淋漓的死去。
      穆将军把白兔收进包袱里,有小兵问他是否要把白兔带上,将军只说,命不该绝。
      “再歇息一个时辰。”王爷把令牌握在手上,微微颤抖的手在空中紧紧的握着兵符,好像要把那兵符握进肉里,王爷突然叹了口气狠狠将令牌摔下,木令躺在干涸的泥地上,经不起这么重的力气啪嗒一下碎成五瓣。原本其乐融融的军队霎时安静了下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穆将军迅速单膝跪下,将士们也纷纷效仿。“本王的令符已毁,既无兵权,尔等已非听令于本王,逃去便不算逃兵。”
      这太阳的光在这一刻甚是刺眼,把人都照而晕头转向,倘若不是如此怎会觉得今日即是一死,也死得其所。
      穆将军蹙起眉头,留下之人不是用王爷的命去换的那人苟且偷生。带兵上战场那么几年,败战打过,也死里逃生过,可像这般惨淡却不曾有过,跟着这般聪慧的将领竟连连败退,可真谓命不该绝。
      在众人跪着不敢言语的静谧中,弃甲的声音格外刺耳,连跪谢王爷恩赐的声音都像悲伤的鸣唱。是一位不惑之年的老兵,腿脚有些不好使,一直驾马,弓箭不错。如今那张黑白交错的老脸上涕泗横流,他磕着头,一下一下磕在头盔上,血从额头流到嘴唇,流进他喋喋不休的嘴里。
      后来穆将军才听出来。
      “我的儿啊,再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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